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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時連營去遠,諸將逢着敵手,戰之未下,及聞太宗有難,乃各拋棄來救。太宗已單騎殺出圍中,落荒望汾壩而走,被耶律休哥部將兀環奴、兀裡奚二騎乘勢追逼。南營楊業看見,顧諸子曰:「主上有難,何不救之?」楊延昭匹馬當先,喝聲:「遼蠻慢走!」兀環奴激怒,掄刀便砍。延昭挺槍迎敵。戰不兩合,被延昭當胸一槍,刺落馬下。殺散追兵,見太宗立於壩上。延昭曰:「陛下之馬何在?」太宗曰:「已被亂矢所傷,不堪騎乘。」延昭曰:「可急乘臣馬,臣當步戰殺出。」太宗恐延昭無馬,不能勝敵,乃曰:「卿當乘馬而戰,吾當乘驢車而去。」延昭曰:「敵兵來得多矣,陛下速上馬,寧可傷臣,望勿顧惜。」
正在危急之際,適楊七郎單騎殺入,見延昭曰:「宋兵戰陣已亂,哥哥何不急保主上而走?」延昭曰:「汝以所乘馬與聖上騎,吾當先殺出。」七郎扶太宗上馬。延昭怒聲如雷,突出重圍,正被兀裡奚眾軍攔住。延昭咬牙覷定兀裡奚,一槍刺去,正中咽喉而死。繞過西營,北兵矢石交下,延昭透不得重圍,恰遇楊業、高懷德、呼延贊三將沖潰殺來,救出太宗,走奔定州。此處可見楊延昭之勇。後人有詩贊之曰:
斬堅入陣救君王,敵將爭迎致滅亡;
未入中朝先建績,將軍名望至今香。
潘仁美收拾殘軍,但見屍首相疊,血流滿野,宋兵折去八九萬,喪其資械不可勝計。於是,易、涿等州復歸於遼。耶律休哥已獲全勝,乃收軍還幽州不題。
卻說太宗走入定州,眾將陸續都到。八王等進前拜謁。帝曰:「今日若非楊業父子力戰,朕幾一命難保。」八王曰:「陛下百靈相助,賊兵自不能傷。自今還當保重聖躬,不宜親冒險地。設使諸將一時不及救應,誰為陛下計哉?」太宗點頭以應。即召楊業入帳中,賞以緞帛二十匹,黃金四十兩。因渭之曰:「權以賜卿,聊為相信之禮。候班師之日,再議報功。」楊業再拜受命而出。八王奏曰:「運餉不給,軍士調喪,乞陛下班師還京,以慰臣民之望。」太宗從其議,即日下詔班師,以潘仁美為前隊,楊業為中隊,其餘諸將各以所部護駕在後。旨令既下,諸將準備起發定州,望汴京而還。有詩為怔:
澤國江山入戰圖,生民何計樂樵蘇?
憑君莫話封侯印,一將功成萬骨枯。
大軍一路無詞,不日歸到汴京。文武群臣朝見畢。太宗曰:「朕以幽州之辱,常懸膽以報雪。汝眾臣各陳所見,為朕熟籌之。」司徒趙普與參知政事竇稱、郭贄等奏曰:「陛下以甲兵之利,府庫之富,何患醜賊不滅哉!但以軍士圍太原已久,創痍未復,須待秋高馬肥,蓄威養鋭,徐圖進取,未為晚也。」太宗從其議,下命宴征太原將士于崇元殿。是日,君臣盡歡而散。
次日降敕:封楊業為代州刺史兼兵馬元帥之職;其長子以下,俱封代州團練使;居第于金水河邊無佞宅;賜賫甚厚。群臣奏以楊業未立太功,封賜過重。帝曰:「朕以信義處人,豈可有失于臣下?」竟下命。楊業覆上表,辭其眾子之職。
表曰:
臣楊業稽首拜言:竊謂聖明在上,萬物同春。臣僻生邊鄙,賦性粗率;文不能立國,武不能定亂。蒙陛下覆載之仁,浩蕩之德:賜第宅于金水之河,授敕命以代州之任。如此宏恩,使臣雖碎骨捐身,莫能效命于萬一。日夜懷懼,惟思報本。臣愚蠢之子,未見寸功子朝廷,而皆得團練使之職。恩命既下,中外駭焉。臣何敢當!乞陛下以賞罰為慎,追還眾子之誥,使臣得免濫受之罪,以圖盡職。頻思致命,不勝幸甚。
太宗覽表降旨,準其所請。楊業謝恩而退,是時邊警暫息,烽火不聞。太宗日與群臣在宮中,講論治道,計議藩鎮將帥,或升或調,皆得其宜。
話分兩頭。卻說耶律休哥自勝宋師以歸,頗有張大之志,蕭後甚倚為重。正值蕭後設宴以待文武諸臣,耶律休哥進曰:「往者以陛下福蔭,出軍迎敵宋師,臣仗諸將用命,殺之敗覷而去。今臣欲乘宋師走歸之後,人懷內懼,謹領精兵,直搗沛京,以報圍困幽州之辱。乞陛下允臣所請。」蕭後曰:「以卿所論,誠忠言也。只恐宋師人強馬壯,未可進取。」燕王韓匡嗣曰:「臣願與耶律將軍同出兵伐宋,審機而進,自有成績。」太后依奏降旨,以韓匡同為監軍,耶律休哥為救應,耶律沙為先鋒,率槽兵十萬伐宋。匡嗣等受命,即日兵出幽州,望遂城進發。
時值九月天氣,但見:寒鳳落葉秋容淡,鴻雁聲悲旅思中。遼兵進發數日,始至遂城西北五十里下寨。守遂城者,宋將劉廷翰,聽得遼兵驟至,與副將崔彥進、李漢瓊等議曰:「遼人以主上兵敗而回,乘此鋭氣,特來圍城,將何以退之?」彥進曰:「若與之戰,勝敗未可知。當用詭計,豎起降旗,誘其入內擒之,可一鼓而成功也。」廷翰曰:「此計固妙,但恐其有疑,不納我等降如何?」漢瓊曰:「先以糧餉進之,彼見我情之真,決無不納。」廷翰大喜,即遣人入燕營中濟餉請降。韓匡嗣曰:「汝主來降,將何為信?」差人曰:「先獻錢糧與元帥,充軍餉之用,然後率眾納款。」匡嗣信而允之。耶律休哥進曰:「宋軍氣勢不弱,今未交鋒而請降,此誘我之計也。元帥宜整軍待之,勿信其言。」匡嗣曰:「彼以糧餉與我,豈有不真?」遂不聽休哥之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