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邀重入庵後,分賓主坐定,乃問之曰:「宋君舉兵北伐,誰為正將?」重答曰:「宋軍慣戰之將極多。惟有先鋒呼延贊,英雄莫敵,近來攻取關州,皆此人之力也。今有宋中尉舉足下能禦宋師,特遣下官賫詔來宣。乞承旨下山,以慰我主之望。」馬風笑曰:「貧道筋骨衰老,鬢髮霜侵,年近九十,大非昔日之比,且弓馬久廢,何能堪此重任?今山後楊令公擁兵于應州,何不舉之退敵,而來召我耶?公宜亟復王命,勿誤軍情。」徐重聞言,遂不敢再強,只得辭別馬鳳。
歸見北漢主,把馬風口內情辭,如此這般,一一奏上。劉鈎聞說馬風不肯應命,悶悶不悅,與群臣再議退敵之計。丁貴進曰:「事勢如此,陛下只得再召楊令公,來救國難。」劉鈞曰:「楊家屢次出兵應我。往年澤州之盟,與宋師講和而歸,甚稱宋之恩德。寡人疑其有通謀情意,故不欲再召之。」貴曰:「陛下以仁義待人,楊家父子,乃忠義之士,寧肯負國耶?」劉鈞準奏,復遣使賫敕命,徑詣山後,來見楊令公,宣讀詔書曰:
孤守晉陽,謹保一城。雖無湯武之德,常慕事大之名。自周世宗,恥仇不絶,屢被侵伐。今宋君繼立,復率精兵,長圍城下。百姓抱死亡之急,城郭有累卵之危。惟汝父子,忠勤效命。詔書到日,即宜引兵赴闕,以救國難。成功之日,當頒重典。故茲詔示。
楊令公得詔,與王貴議曰:「宋兵屢侵河東,若不救援,則有違詔之責;若徑興師,則前番與宋議和,豈宜失信?君何以計之?」王貴曰:「將軍河東鎮臣,主上有難當救,何用執小信而遲疑?」令公然其言,即委王貴領鎮應州,自率六子,部精兵三萬,前來救應河東。有詩為證:
萬馬南來勢氣雄,旌旗閃爍蔽長空。
全憑國士擒龍策,一定封疆頃刻中。
哨馬報入宋軍中,主帥潘仁美召集諸將議戰。高懷德進曰:「楊令公乃勁敵也,自周世宗之朝,每與對敵,未嘗得利。今又舉兵再至,當以深謀遠計戰之,不可卒攻也。」呼延贊曰:「小將亦聞楊家父子,天下無敵。我先領本部于來路衝擊一陣,且觀其勢如何。」仁美允其議,即令贊前去。讚得令,率馬軍八千而行。
卻說楊令公兵馬來到臥龍坡下營,哨騎報入:宋軍于十里之外阻住去路。令公笑曰:「敵賊不知兵勢,自來取敗。」問軍中:「誰先出馬?」道未畢,第五子楊延德進曰:「不肖願先上陣。」令公許之,即付精兵五千。延德全身貫帶,部精兵鼓噪而來。兩陣對圓,延德綽斧跨馬跑出,高叫曰:「宋將何不速退,將欲自取死亡耶?」贊大怒曰:「無名小將,今日休走。」即挺槍躍馬,直取延德。延德舞斧來迎。兩騎相交,二將連戰四十餘合,不分勝負。贊馬上自思:「人稱楊家父子英雄,果不虛語。」二人欲復鬥,馬不堪馳。延德曰:「馬力睏乏,明日再戰。」南北乃各收軍還營。延德回見令公,告知:「宋將與兒連戰四十餘合,未決輸贏。」令公曰:「近聞宋軍有呼延贊,武藝精鋭,莫非正是此人?明日吾親戰之。」因下令征進,離宋營數里下寨。
楊七郎欲建首功,密引部兵三千,潛地出寨,來劫宋營。正值潘仁美與郭進、高懷德等在軍中議論兵法,忽然燈爆火滅。仁美曰:「莫非楊家有兵劫寨,天公預使見報?」下令諸軍多設弓弩,以備不虞,不可出兵騷動。高懷德等各按營而守,遵令分遣埋伏。
楊七郎自料宋兵無備,引部下喊聲攻入。忽營內一聲梆響,伏軍萬弩齊發,箭如雨落。北兵射死者不計其數。七郎急回馬,被高懷德、郭進兩騎衝出,追殺五里而回。七郎部兵折去大半。令公知之,大怒曰:「不由軍令,致損許多人馬,按法當誅。」即令軍政司押出七郎,斬首示眾。軍令才下,牙將張文進曰:「七將軍雖有罪,其志蓋為國也,誤致傷折,情理可原,望乞令公赦之。」楊令公曰:「父子雖至親,法令不敢私,務必斬之。」眾將力為解勸,令公怒始稍緩,乃着軍政司跣剝七郎,即于帳前捆打四十,血肉淋漓,觀者無不凜然。七郎匍匐謝罪而退。
令公謂眾曰:「吾眾初到,未可便與交鋒;須侍養成數日,審機而戰,無有不克。」眾將得令,人各堅守不出。
卻說宋帥潘仁美聽知楊家軍馬來到,遂撤圍迎戰,南北對壘立營。一連拒守十數日,各不出兵。仁美遣健卒前去緝探北兵動靜,回報:「楊家軍馬,各嚴整兵器,欲與我大戰。」仁美聞報,即使下令諸將,分營出戰。高懷德為左翼,呼延贊為右翼,郭進為前後救應。分遣已定,眾將各整備迎敵。
次日平明,鼓罷三通,南陣上潘仁美當先出馬,上手高懷德,下手呼延贊,三匹馬一字擺開。對陣楊業亦部兵出戰,金盔銀鎧,白馬紅袍,左有延朗,右有延昭,父子將兵,威風赳赳。仁美在門旗下暗暗稱奇,出馬問曰:「河東逆命之國,特來問罪,公何屢次出兵救之?」令公厲聲曰:「汝主據有中原,尚自不足,連年窮師遠討,既不免為貪兵;況向年講和而退,盟血未寒之日,又來侵犯,是何道理?吾受劉主厚恩,特來救援。汝等急早退師,猶存舊好;若牙迸半個不字,吾驅太原之兵,殺汝片甲不回,那時悔之晚矣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