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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 北漢主屏逐忠臣 呼延贊激烈報仇
卻說北漢主劉鈞,聽知大宋平定各鎮,與群臣議曰:「先君與周世仇。宋主之志更不小,今既削平諸國,寧肯容孤自霸一方乎?」諫議大夫呼延廷出奏曰:「臣聞宋君英武之主,諸國盡已歸降。今陛下一隅之地,何況兵微將寡,豈能相抗?不如修表納貢,庶免生民之禍,而保河東無虞也。」劉鈞猶豫未決。
忽樞密副使歐陽昉進曰:「呼延廷與宋朝通謀,故令陛下納降。且晉陽形勝之地,帝王由此而興。無事則籍民而守,有警則執戈而戰,此勢在我耳,何必輕事他人乎?乞斬呼延廷以正國法。倘或宋師致討,臣願獨當之。」鈞允奏,令押出呼延廷斬首。國舅趙遂力奏曰:「呼延廷之論,忠言也,豈有通謀宋朝之理?主公若輒斬之,使宋君聞知,則征討有名耳。必欲不用,只宜罷其職而遣之,庶全君臣之義也。」劉鈞然其言,下令削去官職,罷歸田裡。
呼延廷謝恩而退,即日收拾行裝,帶家小直向絳州而去。歐陽昉尚不遂意,深恨呼延廷,欲謀殺之。喚過親隨人張青、李得謂之曰:「汝二人引健軍數百人,密追呼延廷安下處,盡殺之,回來吾重賞汝。」張、李領諾,即引健軍追趕呼延廷去了。
卻說呼延廷與一起人行至石山驛,日已晚,歇下鞍馬。是夜與夫人對席飲酒,自敘不幸之事。將近二更,忽聽驛外喊聲大振,火炬連天,人報有劫賊來到。呼延廷大驚,令家人速走。張青、李得部眾擁入驛中,將呼延廷老幼盡皆殺了,財寶劫掠而去。
時隨從人各自逃生,只有妾劉氏抱著幼子,走入廁中,保得性命。至四更,劉氏嘆曰:「誰想我家遭此劫數,使我母子無依。」放聲大哭。忽有一人在後叫曰:「小娘子何故號哭?」劉氏星光之下,淚眼覷看。其人近前問曰:「汝是誰家女子,獨自到此?」劉氏位曰:「妾是本國諫議大夫呼延廷偏室,因回歸鄉裡,至此被強人劫掠,將一家盡皆殺死,只留得妾身同乳子,避于此間,無計可保,望尊官見憐。」其人聽罷,懷憤長呼曰:「吾乃河東府兩院領給,姓吳名旺。適聞殺汝恩主者,卻是歐陽昉親隨人張青、李得,假作強人到此。汝宜速抱幼子而走,不然一命難保。」道罷而去。
劉氏正慌間,忽驛外喊聲又起,一夥強人擁入,見劉氏,捉住來見馬忠。馬忠曰:「汝何處女子,抱著孩兒在此?」劉氏曰:「妾含冤負屈……」因將一家被害之故,備述一遍。馬忠曰:「適夜巡人來報,驛中有官宦被劫,我等正要來奪分金寶,原來有此苦事。汝若肯隨吾回莊,撫養孩兒長成,與汝報此冤仇,可乎?」劉氏曰:「妾有莫大之冤,何恤微軀?願從大王而去。」馬忠即引劉氏,回至莊上。將近天晚,馬忠安頓劉氏居莊,自與手下復口山賽去了。劉氏密遣人去驛中收殮其主屍首,埋于一處,立意只圖報冤,撫養孩兒。
不覺時光似箭,日月如梭,將近七年光景,孩兒已長成矣。馬忠與其子取名曰福郎,送往從師學業。其子生的面如鐵色,眼若環朱,貌類唐時尉遲敬德。雖是讀書,暇時便習兵法。年至十四五,走馬射箭,武藝通曉。使一條渾鐵槍,有神出鬼沒之能。馬忠見其雄勇,不勝歡喜。改名曰馬贊。一日,隨馬忠出莊外,見一起腳伕扛着大石碑來到,上寫道:「上柱國歐陽昉」數字。馬忠見了,憤怒變色。馬贊曰:「大人見此石碑,何故有不足之意?」忠曰:「看此歐陽昉名字,甚有傷吾心也。此人十五年前,害卻呼延廷一家。吾聽得呼延廷有子尚在,我若見他,便與之同去報仇矣。」贊怒曰:「可惜孩兒不是呼延廷之子,若然,即日報仇。」忠曰:「此事汝母更知其詳,可入問之。」
贊回莊,入見母劉氏,問歐陽昉害呼延廷一家之故。劉氏嗚咽灑涕而泣曰:「我含此冤恨,今十有五年矣。汝正是呼延廷之子,此父乃托養汝者也。」贊聞此言,昏悶在地。馬忠徑入,倉皇救醒。贊哭曰:「孩兒今日辭父母,便去報冤。」忠曰:「他是河東權臣,部下軍士甚眾,如何近得?須用計策圖之。汝今後只稱我為叔。」贊拜曰:「叔叔有何計策教我?永不忘恩!」忠正思量間,忽報耿忠來相訪,馬忠即出迎接。
入至莊裡坐定,令贊相見。耿忠問曰:「此位是誰?」馬忠曰:「義子馬贊也。」乃問耿忠來此之故。耿忠曰:「適與強人相爭,贏得一匹好馬,名曰『烏龍馬』。將要送往河東,賣與歐陽丞相,因過尊兄莊上,特來相訪。」馬忠曰:「既賢弟有此好馬,不如只賣與小兒,就中更有事理。」耿忠曰:「吾與尊兄,義雖契結,勝如嫡親,汝之子即吾侄也,此馬便當相送。」馬忠大悅,因具酒醴相待。
馬忠席上因道起呼延廷一家被歐陽昉所害,此子是呼延廷親生,正欲報仇,不得其策。耿忠聽罷,憤然曰:「尊兄勿慮,吾有一計,可以殺歐陽昉也。」馬忠曰:「弟有何策?願指教之。」耿忠令贊近前,謂之曰:「汝今只將此馬送入歐陽昉府中,稱作拜見之物。他得此馬,定問汝要何官職,須道不願為官,只願跟隨相公養馬,彼必喜而收留。待遇機會處,因而殺之,此冤可報也。」贊拜受其計。是日席散,耿忠辭歸山寨。次日,贊拜別馬忠、劉氏,上馬登程。後人有詩為證:
豪毅英雄膽氣粗,軒昂人物世間無。
此行必定冤能報,方表男兒大丈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