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卻說元帥即時傳令,示諭各船,說道:「水面上浮來的不是甚麼山陵岡阜,原是個魚王作祟。許各船排定放箭、放銃、放炮,挨次而行;以魚退為度。」各船得令,五營、四哨、各游擊、各都督,各領各部下戰船,擺着一聲號笛,一齊箭響,就射了一個多時辰,也不知費了多少箭,那魚王只當不知。箭後就是銃,先鳥銃,次二震天雷銃,又放了一個多時辰,也不知費了多少火藥,那魚王只當不知。銃後又是炮,先將軍炮,次後襄陽大炮,也不知費了多少石點,那魚王只當不知。大小將官不得魚王退,回覆元帥。元帥請到天師,天師道:「來到家門前,肯容這個孽畜猖獗!貧道即行。」好天師,站着玉皇閣上,唸唸聒聒,飛起一口七星劍去,那口劍竟奔着魚王的腦蓋骨。魚王吃了這一劍,卻才有些護疼,把個頭擺兩擺。這擺豈當等閒,山搖地動,水湧波翻,連大小寶船一連晃了七八十晃,尚然不得寧靜。天師看見魚王不肯動身,一聲令牌,收加劍來,劍頭上燒下四道飛符。一霎時落下馬、趙、溫、關四員天將,齊打拱,齊稟事。天師道:「此中一個魚王橫攔海口,阻我歸路,相煩四位天將趕逐它去罷。」四位天將一雲而起,各逞英雄,各施手段:馬元帥狠一磚,趙元帥狠一鞭,溫元帥狠一杵,關元帥狠一刀。這四位天將狠是四般兵器,魚王卻才有些難挨,把個身子望水底下觸了一觸。這一觸不至緊,海裡面水陡然間湧起有千百十丈,大小寶船連忙絞起錨來。不然之時,船都要掛礙沉沒。天師怕有甚麼差池,只得辭謝四員天將。四員天將騰雲而去。
元帥道:「這魚王倒不好處。怎麼不好處?不計較它,它又攔着路上,計較它,它又翻江攪海,寶船不便。」三寶老爺道:「再求國師一番何如?」王爺道:「國師只是慈悲方便,這魚卻不曉得人情,也沒奈何它處。」老爺道:「國師前日嘴裡說道:『就是它這孽畜。』想必國師還曉得它的來歷。」王爺道:「既如此,又礙口飾羞,不如當面去講。」
二位元帥見了國師,把放箭、放炮、放銃的事,細說一遍。又把天師遣天將的事,細說一遍,國師道:「阿彌陀佛!終不然不曉得貧僧在這裡。」這句話說得不真不假,不輕不重,連王爺心裡也說道:「國師又好癆氣,一個魚,蠢然無知之物,它有個甚麼曉得?」三寶老爺說道:「它曉得國師在這裡,便何如?它不曉得在這裡,便何如?」國師道:「它曉得貧僧在這裡,不應如此無禮。」老爺道:「着個人去告訴它何如?」國師道:「也通得。」老爺道『「着哪個去?」國師道:「須還是天師。」即時請過天師,浼他告訴的話。天師道:「貧道適來勞煩天將,它還不肯動身。若只‘告訴』兩個字,卻也未必怎麼。」國師道:「試它試兒。若不肯動,貧僧再處。」天師道:「怎麼告訴?」國師道:「借天師寶劍,貧僧寫下一個字,天師卻才飛劍出去。飛劍之時,不要照它的腦蓋骨,須照它的眼,它才看見。」天師不敢怠慢,即時取出劍來。國師老爺把手指頭寫個「佛」字在劍上。天師唸唸聒聒,一劍飛起,竟照着魚王的眼上。魚王把個眼睜了一睜,看見是個「佛」字,即時間眼兒閉,頭兒垂,口兒合上,身子兒漸漸的小,一小二小,急小慢小,頃刻之間,就只好一條曲鱔的樣子,卻又朝着寶船上繞三繞,轉三轉,悠然而去。天師拿着劍,交還國師老爺的「佛」字,請問這魚王是個甚麼緣故,國師道:「這魚王好一段緣故,一言難盡。」天師道:「請教一番。」
國師道:“這魚王前身是人,生在中天竺地方。中天竺所屬之國,叫做摩伽陁國。國王所生三子,魚王是他長子,取名摩伽羅。初生下他時,啼哭三日不止。雙腳頓地;地下頓成一小穴,穴出水清且香。國王舉家不知摩伽羅哭為何,穴出水為何。忽一日,有老僧過其門,看見摩伽羅吃一驚,說道:『而若生耶?』國王問他甚麼因果,老僧道:『此子雷音寺如意童子。因蟠桃會上一者失敬菩薩,二者墮毀仙瓶,以致佛爺大怒,斥謫塵凡,六十年才得輪轉。』國王又問道:『他昨日降生之初,啼哭不止,雙腳頓地,地上流出清泉,此又何因果?』老僧道:『啼哭不止,為他墮落苦因。地上這一股清泉,是他樂果。這泉卻不可輕易他。』國王道:『怎麼不可輕易?』老僧道:『此泉名為聖水,能止風濤。或遇天上大風,略用數點灑之,其風立止。或遇海上驚濤,略灑幾點,其濤立靜。』道猶未了,老僧忽不見。國王心上就明白,曉得這個老僧不是凡人,這些語話不是虛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