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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師道:「金子可拾得麼?」土地道:「說起金子,卻又有些古怪。」國師道:「怎麼古怪?」土地道:「只濟貧不輳富。貧到足底,就拾着一塊大的,或三十斤,或五十斤;貧略可些,就拾着一塊小的,或三斤,或五斤;若是富商貴客,任你怎麼樣兒不見半點,假饒他撈着一塊,就是石頭。」王爺道:「聖人有言:『君子周急不繼富。』這個嶺,今後改名君子嶺罷。」國師道:「依王先生所言,就改名叫做君子嶺。」叫過土地來,吩咐他看守着「君子嶺」三個字,不許損壞,致使後人好傳。土地道:「不曾鐫刻文字,怎叫小神看守?」國師道:「你去,已經有了字在海南第一峰上。」土地神敢違拗,應聲而去。二位元帥道:「國師,怎麼就是有字?」國師道:「實不相瞞列位所說,承王爺吩咐之後,貧僧叫過韋馱天尊,刊了三個大字在峰頭上。」元帥道:「國師妙用,鬼神不測!」道猶未了,藍旗官稟說道:「船過嶺下,敢是吸鐵嶺麼?過這嶺可收船麼?」元帥道:「任風所行,不必收船罷。」好風好水好天道,過這五百里之遙,如履平地。
到了明日,卻又是軟水洋來了。二位元帥又來請問國師,國師道:「也叫土地來問他一個端的。」佛爺爺號令,不識不知,一聲要土地,就有個土地老兒站在面前。國師道:「你是何神?」土地道:「小神軟水洋土地神是也。」國師道:「近日軟水洋行船何如?」土地道:「當原先委是難行,近日卻好了。」國師道:「當原日難行,豈可就沒人走罷!」土地道:「怎麼說個沒人走的話?天下軟水有三大處,各自不同。小神的這個水,雖然軟弱,卻有分寸。」國師道:「怎見得有個分寸?」土地道:「我這水自從盤古分天地之後,每日有一時三刻走得船。只認他不真,不知是哪個時辰。有造化的遇著走一程,沒造化的一沉到底。孫行者護送唐僧在這裡經過,牒着海龍王借轉硬水走船。自此之後,卻就每日有兩次好走:早潮一次有兩個多時辰,晚潮一次有兩個多時辰。舟人捉摸得定,遇潮時便走。走了這些時候就住,卻還不得通行。自從昔年佛爺爺經過之後,硬水愈多,軟水愈少,每日間只好一時三刻是軟水。卻又在半夜子時候,日間任是行船,坦然無阻。我這水卻不是有這些分寸?」國師道:「昔年海龍王說道:『難得狠哩!』土地道:“也難全信他。賣瓜的可肯說瓜苦麼!」國師道:「生受你,去罷。」土地道:「小神還有一事奉稟。」國師道:「有甚麼事?」土地道:「前行海口上出了兩個魔王,船行不可不仔細。」國師道:「是個甚麼魔王?」土地道:「一個是魚王,約有百里之長,十里之高,口和身子一般大,牙齒就像白山羅列,一雙眼就像兩個日光。開口之時,海水奔入其口,舟船所過,都要吃他一虧。怎麼吃它一虧?水流得緊,船走得快,一直撞進他的口,直進到他肚子裡,連船連人永無蹤跡,這不是吃它一虧?」國師道:「有此異事?」土地又說道:「非是小神敢在,佛爺爺之前打這誑語,曾經上古時候,有五百隻番船過洋取寶,撞着它正在張口,五百隻船隻當得五百枚冷燒餅!」國師道:「可有個名字?」土地道:「名字叫做摩伽羅魚王。」國師點一點頭,說道:「原來就是它這孽畜麼?」三寶老爺道:「國師老爺,你說話倒說得松爽,我們聽之頭有斗大。」國師道:「怎這等怕它?」老爺道:「來了數年之久,徵了許多番蠻,得了許多的寶貝。今日中間,仰仗佛爺爺洪力,卻又轉到這個田地,再肯撞入不測之鄉,甘心自殞?」國師道:「怎到得不測之鄉?」土地道:「倒是狠戶,吉凶未擬。」
國師道:「那一個又是甚麼魔王?」土地道:「那一個是鰍王。」國師道:「甚麼鰍王?」土地道:「鰍,就是中國的泥鰍。因它長而且大,積久成精,故此叫做鰍王。」國師道:「是個甚麼形景?」土地道:「鰍王苦不甚長,約有三五里之長,五七丈之高,背上有一路髻槍骨,顏色血點鮮紅,遠望着紅旗靡靡,相逐而來。」國師道:「怎麼為害?」土地道:「鰍王只是一個長舌頭搭着舟船,就如釘耙之狀,再不脫去,直至沉船而止。」國師道:「生受你,你去罷。」土地道:「小神還有一事奉稟。」國師道:「又有甚麼事?」土地道:「也是海口有一座高山,叫做封姨山,山上有個千年老猴,成精作怪。五七年前,西天又走過一個甚麼李天王來,配為夫婦。那李天王又有件甚麼寶貝,照天燭地,無所不通。一個猴精,一個天王,如虎而翼,故此專一在海口上使風作浪,駕霧騰雲,阻人的去路,壞人的船隻。佛爺爺少不得在那裡進口,卻也要仔細一番。」國師道:「這的不在話下,你去罷。」土地老兒拜辭而去。
三寶老爺說道:「今番天王姓李,卻不是個李鬍子麼?有件寶貝,卻不是個夜明珠麼?咱學生的夢,一定在這裡圓了。」天師道:「寶船上原有個李海在這裡掉下海去,敢就是他,得生寄寓,假充李天王,未可知也。」王爺道:「豈有此理,太倉禾弟,死能再生!」天師道:「或者得道為神,也未可知。」王爺道:「人死魂散,能有幾個為神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