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判官去了筆,又去了簿,激得怒從心上起,惡向膽邊生!平跳將起來,兩隻手攢着兩個拳頭,前四後二,左五右六,上七下八,支起個空心架子,實指望打倒那五個鬼。哪曉得那五個鬼都是一班潑皮鬼,齊齊的打上前來,一下還一下,兩下就還一雙,略不少遜。自古道:「好漢不敵倆。」老大的只是判官一個,哪裡打得那五個鬼贏?把頭上的晉巾兒也打掉了,把身上的皂羅袍也扯碎了,把腰裡的牛角帶也蹬斷了,把腳下的皂朝靴也脫將去了。判官空激得暴跳,眼睜睜的沒奈他們何處。閻羅王看見不是勢頭,也跳將起來,高叫道:「你們眾人敢這等鬼吵麼?快叫眾鬼司來,推他到陰山之下去,看他何如!」那五個鬼連閻羅王也不怕,說道:「這的與老爺不相干,只因判官賣法,故此激變了我們。」閻羅王道:「怎叫做賣法?」五個鬼說道:「南朝人枉刀殺人,理合一命填還一命。判官任私執拗,反叫我們到牲錄司去變畜,反叫我們左轉輪王托生,反叫我們到賞善府去閒住。似此不公不法,怎怪得我們?」閻羅王道:「你們前世所為不善,今世理合如此,怎麼還欺負我判官?」
五個鬼看見閻羅王發作,也只得軟些,說道:「老爺在上,我們都是人怨語聲高,激石乃有火,怎麼敢欺負判官?」閻羅王道:「你們還說不是欺負。我且問你,你們打掉判官的巾兒,可是欺負他到頭上?扯碎了判官的皂羅袍,可是欺負他身無所倚?蹬斷了判官的牛角帶,可是恣意欺負人,略無芥蒂?若說起皂朝靴來,還有好些話講。」五個鬼說道:「怎麼還有好些話講?」閻羅王說道:「判官腳下的靴,可是好脫的?你們都脫將去,還不是欺負人麼?」道猶未了,只見把城門的小鬼,慌慌張張跑將進來,跪着稟說道:「報!報!報!今番卻是天大的禍事來到!」道猶未了,把子城的小鬼,也是這等慌慌張張跑將進來,跪着說道:「報!報!報!今番卻是天大的禍事來到!」道猶未了,把靈曜府門的小鬼,也是這等慌慌張張跑將進來,跪着說道:「報!報!報!今番天大的禍事來到!」這一連三個報來得忙,報得重,說得凶,把個崔判官嚇得只是抖戰。閻羅王也蕩了主意。那五個鬼今番卻也不敢鬼推,姜老星只得進罰惡司,咬海乾、三太子同進賞善府,帖木兒托生左轉輪王,百里雁到牲錄司。
閻羅王問道:「你這一干小鬼頭,報甚麼天大禍事來了?」把城門的小鬼說道:「小的不知道來歷,只看見五個猛漢,騎着五騎馬,舞着五般兵器,搶門而進,金頭鬼王吃他一苦。」把子城的小鬼說道:「小的也不知來歷,只看見五個猛漢,跨着五騎馬,舞的五般兵器,銀頭鬼王吃他一虧。」把府門的小鬼說道:「小的也是不知來歷,只看見果是五個猛漢,跨着五騎馬,舞五般兵器,來到靈曜府門之外,來來往往,走一個不住;吆吆喝喝,嚷一個不休。滿口說道:『要拿崔判官老爺,要見閻羅王老爺。』小的未敢擅便,只得報上老爺,伏乞老爺詳察。」閻羅王說道:「這五個人是哪裡來的?」「不知是那裡來的。」
原來是南朝寶船千號,戰將千員,雄兵百萬,來到這個黃草崖前,藍旗官報上元帥,二位元帥着令夜不收上岸打探,夜不收看見天昏地黑,不敢前行,卻又責令王明上岸打探。王明去了有一七多些,還不見個回報。這一七中間,天色漸明,雖有些煙雨霏霏,卻不過像中朝深秋的景緻。老爺道:「今日寶船來到這個田地,夜不收又不敢去,王明又不見來,卻怎麼是好?」王爺道:「昔日諸葛武侯五月渡瀘,深入不毛之地,畢竟致使南人不敢復反。我們今日船上,都是這等袖手旁觀,怎叫做個下海?」王爺這幾句話,似輕而實重,卻是敲着這些將官出不得身,幹不得事。恰好激石乃有火,激水可在山。
道猶未了,早已有個將官,鐵幞頭、紅抹額、牛角帶、皂羅袍,手裡拿着一桿狼牙棒,坐下跨着一匹烏騅馬,高叫道:「元帥在上,末將不才,願前去打探一番,再來回話。」元帥抬頭看時,原來是前哨副都督張柏。道猶未了,帳下又閃出一員大將來,身長三尺,膀闊二尺五寸,不戴盔,不穿甲,手裡拿着一百五十斤重的任君鎲,坐下跨着一匹紫叱撥的活神駒,高叫道:「末將不才,願同張狼牙前去打探。」元帥抬頭視之,原來是右營大都督金天雷。道猶未了,帳下又閃出一員大將來,紅扎巾,綠袍袖、黃金帶、錦拖羅,手裡拿着一條三十六節的簡公鞭,坐下跨着一騎賽雪銀鬃馬,高叫道:「末將不才,願同二位將軍前去打探。」元帥抬頭視之,原來是征西遊擊大將軍胡應鳳。道猶未了,帳下又閃出一員大將來,豐髯長鼻,偉干長軀,滿面英風,渾身環甲,手裡拿着一把七十二楞的月牙鏟,坐下跨着一匹深虎剌的捲毛駒,高叫道:「末將不才,願同三位將軍前去打探。」元帥舉目視之,原來是征西遊擊大將軍雷應春。道猶未了,四個將軍,四騎馬,四船兵器,蜂擁而去。只見帳前閃出一員大將來,高叫道:「四位將軍且慢跑,還有我浪子唐英在這裡。」元帥抬頭看時,果是好個唐狀元,爛銀盔,銀鎖甲,花玉帶,剪絨拖,一桿朱纓閃閃袞龍槍,一匹銀鬃照夜白千里馬。老爺道:「有了四員大將,已自足矣,不消唐狀元去罷。」王爺道:「老元帥,豈不聞古先時五虎將之名乎?」老爺道:「好個五虎將!快着唐狀元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