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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不收探了的實,回覆道:「木骨都束國前日化緣的僧家,是個護國真人。因為計窮力拙,又到個甚麼齊雲山碧天洞,請下一個甚麼鈸禪師來。這禪師不同小可,隨身有個雌雄兩扇飛鈸,一變十,十變百,百變千,千變萬。空手而去,見血而歸。昨日初見番王,無以自表,到我們船上取過十個頭去,以為贄見之禮。故此我們船上不見了十個頭。」元帥道:「番王連日推病,原來有此一段情由。快去請教天師、國師,看是怎麼處治?」 天師聽知有此妖僧,即時就要出馬。國師道:「西洋地面妖僧草道極多,雖不是個甚麼嫡門正派,其實的厲害,不可勝當。天師,你須要提防於他。」天師道:「承國師教導極是。」轉身到朝元閣上收拾了一番,左邊擺列着朝天宮道士,右邊擺列着神樂觀樂舞生,故此直挺挺站在船頭上,等他下來。飛鈸禪師看見船頭上是個道士,問尊者道:「那站的可就是那個天師麼?」尊者道:「正是他了。」禪師道:「相逢不飲空回去,洞口桃花也笑人。」取過一扇雄鈸來,照空一撇,喝聲道:「快!」那扇雄鈸齁齁的一聲響,一直掉將下來,竟奔到天師的腦蓋骨上。哪曉得天師的腦蓋骨有些古怪,那扇飛鈸只在頭上左磨右磨,磨千磨萬,只一個不敢下來。天師看見雄鈸飛舞而來,連忙舉起七星劍,撇了船頭,跨上青鬃馬,一竟趕上前去。禪師道 「這是甚麼天師?也是有些手段哩!」連忙的又取出一扇雌鈸來,照空一撇,喝聲道:「變!」那扇雌鈸一會兒一變十,十變百,百變千,千變萬,滿空中齁齁響,掉將下來,如鋒鍩一般的樣子,把個天師連那些道士,連那些樂舞生,都圍得密密層層,人都移不得步,馬也抬不得頭。
飛鈸禪師心裡想道:「饒他天師有些本領,跟隨的這些道士、道童兒,若要出吾之手,除非是再去托生。」哪曉得這些道士、道童兒也有些古怪,那上千上萬的飛鈸掉將下來,止離得三兩分兒,只是一個掀不翻他的頸顙脖子。急得個飛鈸禪師心頭火烈,眉上峰攢。沒奈何,連叫上兩聲「苦」!收回了那些飛鈸,倒弄得做個有興而來,沒興而返。
天師帶了這些道士、道童兒,轉到船上,見了元帥。元帥道:「多虧了天師。怎麼躲得那個飛鈸之苦?」天師道:「是我頭上帶了三清的牒印,玉帝的敕命,致使諸神護呵,故此那扇飛鈸不得下來。」元帥道:「連道士、道童兒怎麼也能脫得?」天師道:「也是我先前每人頭上安上了一道靈符,諸神護定,故此都不得下來。」元帥道:「天師,你既是這等安排佈置,怎麼不燒符遣將,殺他一場?」天師道:「貧道也要燒道符,遣個將。爭奈那些飛鈸礙手礙腳,不得方便。待他明日再來之時,貧僧自有個套數,要他認得貧道!」
國師道:「阿彌陀佛!說甚麼認得認不得。到明日之時,待貧僧出去,與他講一個和罷。」天師道:「諸人可和,只有這個妖僧,與他和不得。」國師道:「怎麼就與他和不得?」天師道:「他是個甚麼正一禪師?敢來取我船上十個人頭,獻上番王,做個贄見之禮。倒好個禪師,倒好個大贄見之禮!」國師道:「這十個人的屍首,還在哪裡?」元帥道:「屍首過了兩日,尚且心窩兒還是熱的,敢是屈死了他,不忿死麼?」國師道:「善哉!善哉!得還有熱氣,待貧僧取回頭來,交個活的還元帥。天師與他和了罷。」天師道:「若有十個活人還了元帥,這便與他和罷。」國師道:「軍中無戲言,貧僧怎麼敢打誑語!」
即時間,拿起九環錫杖,就在面前畫了十個滴溜圓的圓圈兒,一個圈兒裡面擱一錫杖,輕輕的叫聲:「來!只見一陣香風,一個圈兒裡面一個頭,元帥吃了一驚,天師也好一嚇,都道:“國師老爺佛力無邊,果有些奇妙。」國師道:「叫人拿過這些頭去,還交付那些人。原是哪一個的頭,還安在哪一個的身子上,不可錯了。」一會兒搬將去,一會兒安上頭。國師吩咐雲谷拿得鉢盂,取上些無根水,一個與他一口。果然一個人吃了一口,依然還是一個原來的人。內中只有兩個人裝出兩個醜來。怎麼有兩個人裝出兩個醜?一個人錯安了頭,安得面在背上,後鬢對著胸脯前,這卻不是一個醜?一個人剛來安上一個頭,肚子裡一溜煙飛出一個心來。沒有了心,只是空肚子,這卻不又是一個醜?雲谷走得來笑一個死。國師道:「你笑甚麼?」雲谷卻把那兩個醜告訴一番。國師道:「快叫他來我看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