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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師道:「外面甚麼響哩?」王明不敢怠慢,逕自走到佛堂上,雙膝跪下,卻把個番王殿上始末緣由,青毛道長來蹤去跡,逐一的細說了一遍。國師道:「倒是這幾個道長不僧不俗,不好處他。」王明是個伶俐乖巧的人,卻便就乘機架上一個謊,說道:「國師老爺在上,這幾個道長,不但只是我和你吃他的虧,越是撒發國,還要吃他的大虧。」老爺道:「怎麼撒發國越發吃他的大虧?」王明道:「這四個道長殺得性起,這如今發下了誓願,說道:‘ 若不奈南朝何,就要殺盡了撒發國一國的人民,不拘男婦老少,寸草不存!」王明這一席話,卻是信口說的。哪裡曉得福至心靈,天湊其巧。怎麼叫做福至心靈,天湊其巧?原來國師老爺連日高張慧眼,看見撒發國君民人等,無論男婦老幼,俱有三年大難,正在替他們害愁。恰好的王明說個謊,說道:「四個道長要殺盡了他的國中,不留寸草」。這卻不正對著老爺的慈悲方寸?故此叫做福至心靈,天湊其巧。國師老爺說道:「這撒發國君民有難無處解釋怎麼是好?」王明又湊上一句,說道:「老爺慈悲為本,方便為門,和他解釋一番,就是大幸!」老爺道:「也罷,連這四個道長,一齊請他坐一坐罷。」王明道:「既如此,公私兩利,彼此雙全。阿彌陀佛!無量功德。」王明這幾句話,又說得老爺滿心歡喜。
老爺即時吩咐非幻禪師,到軍政司取過前日的鳳凰蛋來。非幻禪師不敢怠慢,即時叫過軍政司,即時奉上一雙鳳凰蛋。老爺道:「只用一個。」拿着這一個在手裡,口兒裡念上幾聲,手兒裡捻上幾下,把個九環錫杖照着地平板上撲地的響一聲,閉了眼,入了定。一會兒轉過來,說道:「王明,你去請元帥開船罷!」王明心裡想道:「一個撒發國,費了兩年多工夫,不曾得他的降書降表,不曾得他的進貢禮物,怎麼就開船?」心裡雖然這等想,面上卻不敢有違,報上元帥。
元帥也不十分準信,竟來請問國師。國師道:「元帥在上,實不相瞞。這個撒發國君民人等,俱有三年大難,是貧僧把他們都收在鳳凰蛋裡。」元帥道:「怎麼一個鳳凰蛋,就收得一國的君民人等?」國師道:「元帥豈不聞乾坤叉袋之事乎?一個叉袋放了四大部洲眾生弟子人等,只滿得一個小小角兒。何況這等一個大蛋,止收得這等一個小國,何難之有!」元帥道:「幾時放他出來?」國師道:「三年之後放他出來。」元帥道:「三年之後,不知我們的寶船走到哪裡,卻怎麼放他出來?」國師道:「心到就手到,不管在哪裡。」元帥道:「假如遲早些何如?」國師道:「早一日,死一日;遲一日,受一日福;遲一年,受一年福。」元帥道:「遲十年,受十年福;遲百千萬年,卻不受百千萬年福?」國師道:「各人福分不同,也難到十年之上。」
元帥道:「那四個道長何如?」國師道:「貧僧也主意連他們都坐一坐,退下他些火性,添上他些真元。不想他的分淺緣慳,又不在裡面。」元帥道:「既然他不在裡面,只怕他又來攔阻。」國師道:「連國中的君民人等都沒有了,他怎麼又好來攔阻。」元帥道:「君厚臣死。不見了個國王,他四個人肯就是這等甘休罷了?」國師道:「這四個人都是些蕩來僧,不是本國的文官武弁,他有個甚麼君辱臣死?」元帥道:「國師老爺怎麼曉得?」國師道:「是貧僧差王明進去打探來,故此曉得。」元帥道:「他既是個蕩來僧,卻不又蕩到前面去,終久不是個好相識。」國師道:「貧僧也曾料度他來,故此請元帥發令開船。開船之後,容貧僧到靈霄殿上去查他一查,看是怎麼,卻好處他。」元帥道:「既是如此,敢不奉命。」即時轉過中軍帳上,傳令開船。”
只見五十名夜不收稟說道:「國師老爺大顯神通,把個撒發國盡行抄沒了。」元帥故意的說道:「豈可就沒一個人剩下來。」夜不收道:「連鷄犬都沒有了。」南朝五員大將回來,一齊稟說道:「國師老爺大顯神通,把個撒發國的君民人等,盡行抄沒了。」元帥也故意的說道:「國師是個出家人,慈悲方便,豈可抄沒人國。」眾官道:「元帥不准信之時,乞親自進城踏看。滿城之中,連鷄犬都不見了。」元帥心裡想道:「佛力無邊,今果然也。」又故意的說道:「既是國師抄沒了他的國土,我和你只得開船罷!稍待遲延,恐生他變。」眾官唯唯而退。即時開船。
到了三更時分,卻說國師老爺撇了色身,一道金光,徑上南天門靈霄殿上,見了玉皇大帝。玉皇大帝看見佛爺爺,致恭致敬。佛爺爺告訴道:「貧僧領兵來下西洋,怎奈一個撒發國,從古到今典籍所不載之國。」玉皇道:「國小易於處分,這是好的。」佛爺爺道:「國雖小卻有許多的兜搭。」玉皇道:「怎見得兜搭?」佛爺爺道:「先前出下一個金毛道長,十分厲害,是貧僧請到鎮天真武回來,卻才收服他去。其後又添出四個道長,一個叫做青毛道長,一個叫做紅毛道長,一個叫做黑毛道長,一個叫做白毛道長,又是十分厲害,戰他不過。他昨日又要殺盡了撒發國一國君民人等。貧僧不忍於他,把他一國的中生,都收在極樂天宮裡面,免得受他熬煎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