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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辰時三刻,金毛道長又來。佛爺想一想,說道:「我是個佛,他是個神,若是威逼住他,卻損了我佛門中德行。也罷,不如把我丈六紫金身現將出來,看他歸順何如?若不歸順,又作道理。」正往前行,金毛道長就高聲叫道:「和尚,你不曾死麼?你雖不曾死,卻也爛了一身皮。你可曉得我厲害麼?何不早早的退了寶船,萬事皆休;若說半個『不』字,我教你只在眼目下,就要喪了殘生。」國師老爺慢慢的說道:「阿彌善哉!仙家,我豈不知你的根腳,你也須趁早些返本還原,求歸正果。若只是這等迷了真心,只怕你墮落塵凡,空到玄門中走這一次。」金毛道長大怒,罵說道:「賊禿奴,焉敢在我面前詩云子曰。」連忙的取出寶貝來,照國師頂陽骨上就是一下。這—下就打得佛爺爺金光萬丈,現出丈六紫金身,左有阿難,右有釋迦,前有揭諦,後有韋馱。金毛道長看見是個古佛現身,心上慌了,即時傳一道信香,上沖北闕。只見半空中雷聲霹靂,紫電輝煌,一時間掉下一位神祇,身長三十六丈,渾身上鱗甲崚嶒,高叫道:「佛菩薩不得無禮!你豈不認得我丹陵聖火大元帥麼?」道猶未了,一時間又掉下一位神祇,身長一十二丈,渾身上九宮八卦,高叫道:「佛菩薩不得欺人!你豈不認得我皎陵聖水大元帥麼?三個天神各顯神通,把個佛爺爺圍在中央,圍得定定的。佛爺看見他們動了殺戒之心,只得收轉金光。只見後面又掉下一位天神來,身長三十四丈,面如黑漆,眼似明星,怒髮衝冠,咬牙切齒,高叫道:“佛爺,你不認得我黑臉兜須大元帥?你莫走,且待我換了世界罷!」怎麼一個世界會換得?原來玄天上帝的七星旗有好些厲害:磨一磨,神將落馬;磨兩磨,佛爺爺也要墜雲;磨三磨,連乾坤日月都要化成黃水。國師老爺是個慈悲方寸,聽見說道「要換世界」,他就生怕坑陷了四大部洲的眾生,一道金光而起。金毛道長又是一寶貝打將來。國師就落下金光來,主意落到寶船上,不知不覺就落在西洋大海中去了。聖火大元帥一直子就趕到海裡來,口口聲聲說道:「煎幹了海罷!」海裡面大小水神都吃他一嚇,閙吵了一場,早已驚動了水官老爺供桌底下的護法神奶兒,只見水裡劃喇一聲響,就如天崩地塌一般。佛爺道:「莫不是哪裡倒了半邊天麼?不然怎麼這等響哩!」起眼一瞧,原來是個神奶兒在那西洋大海現出原身來。現出渾身來,就把個西洋海塞一個滿 ;現出脊樑骨來,就比個鳳凰山差不多高。佛爺看見,心上也吃一驚,說道:「怪得他開大口,講大話,原來有這等大哩!」自古道:「雲從龍,風從虎。」他原是龍虎所生,只見他現了本身,立地時刻,海裡面狂風大作,白浪翻天,好一陣大風也:
無形無影亦無面,冷冷颼颼天地變。
鑽窗透戶損雕樑,揭瓦掀磚拋格扇。
捲簾放出燕飛雙,入樹吹殘花落片。
沙迷彭澤柳當門,浪滾河陽紅滿縣。
大樹倒栽蔥,小樹針穿線。
九江八河徹底渾,五湖四海瓊珠濺。
南山鳥斷北山飛,東湖水向西湖漩。
稍子拍手叫皇天,商人許下豬羊獻。
漁翁不敢開船頭,活魚煮酒生難嚥。
下方颳倒水晶宮,上方颳倒靈霄殿。
二郎不見灌州城,王母難赴蟠桃宴。
鎮天真武不見了龜和蛇,龍虎天師不見了雷及電。
老君推倒了煉丹爐,梓童失卻了文昌院。
一刮刮到了補陀岩,直見觀音菩薩在磨面。
鸚哥兒哭着紫竹林,龍女兒愁着黃金釧。
一刮刮到了地獄門,直看見閻王菩薩在勸善。
宿娼飲酒的打陰山,吃齋把素的一匹絹。
一刮刮到了南天門,直看見玉皇大帝在進膳。
三十六天罡永無蹤,七十二地煞尋不見。
正是:
漢將曾分銅柱標,唐臣早定天山箭。
從來日月也藏神,大抵乾坤都是顫。
風過處,神奶兒張牙露爪,弄火撮煙,手裡提着一件兵器,是一個杓的流星錘。原來是銀錠筍做成的,上秤稱不起,曾經找起鷹架來,稱上天車,約有八萬四千二百六十五斤四兩三錢重。他喊一聲,就像雷公菩薩一叫。
那流星錘雨點一般打將去,那捧劍的無當大元帥高叫道:「你是何神,敢來擦陣。」神奶兒道:「吾乃水官大帝位下護法神奶兒是也!奉佛爺牒文,特來擒汝。」原來這水火四聖都曉得水官大帝的神奶兒有些厲害,未敢擅便,急忙裡背上閃出一位聖火大元帥來。原是真武老爺面前的赤練花蛇,後來受封為將。長有三十六丈,渾身上鱗甲崚嶒,高叫道:「哥怕甚麼神奶兒?吾神在此。」道猶未了,背後又閃出一位聖水大元帥來。原來是真武老爺面前的花腳烏龜,後來受封為將。長有一十二丈,渾身上九宮八卦,高叫道:「哥怕甚麼神奶兒?吾神在此。」一邊是一個鬥三個,一邊是三個鬥一個,直殺得天昏地慘,日色無光,鬼哭神號,水族都嚇得抖抖的戰,一個個越殺越精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