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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狀元見了張狼牙、黃游擊,各人訴說了一番,都說道:「那妖精不知是個甚麼東西,沾在身上如膠似漆一般,吃他這許多虧苦。」唐狀元又問道:「鄭元帥在哪裡?」張狼牙道:「說在甚麼南監裡。」道猶未了,黃鳳仙進監來陪話。三位敘一番話,奉一杯茶。唐狀元道:「適蒙救命之恩,謝不能盡;又蒙茶惠,此何敢當?」黃鳳仙道:「說哪裡話。就是我總兵官,也原是好意。只因語話不投,故此恩將仇報。」張狼牙道:「也未必他是真心。」黃鳳仙道:「男有室,女有家,人之大欲,豈有個不真心的?」張狼牙道:「假如尊處偏不願有家哩?」黃鳳仙道:「非媒不嫁耳,哪有個不願有家之心?」張狼牙的口快,就說道:「既是尊處願有家,我學生做個媒也可得否?」黃鳳仙道:「只要量材求配。」張狼牙道:「尊處也曾中狀元,就配我唐狀元這個,豈不是量材求配?」黃鳳仙道:「只怕唐狀元嫌棄我是個夷女,羞與為婚。」唐狀元低了頭不講話。黃鳳仙道:「唐狀元,你不要嫌棄賤妾。若是賤妾配合於你,我總兵官之法,立地可破。」唐狀元心裡想道:「若是依從於他,是個私婚夷婦之罪。若不依從於他,他又說道會破總兵官術法。也罷,元帥在此不遠,莫若請出他來,憑他尊裁,有何不可?」卻說道:「既承尊愛,非不遵依,你只請出我鄭元帥來,我自有處。」黃鳳仙即時開了南監,取過鄭元帥來。三位將官草率相見,大家告訴一番。元帥道:「這如今都陷在這裡,怎麼是個了日?」張狼牙道:「可恨那總兵官的妖邪術法,不知怎破。」元帥道:「哪裡去尋主破頭陣來?」張狼牙說道:「此一位獄官,姓黃,雙名鳳仙,他曉得嚴個破陣之法。只是他要配合唐狀元,方纔肯說。」元帥道:「既如上比,公私兩利,有何不可?我這裡主婚。」張狼牙道:「有了元帥主婚,愈加妙了。唐狀元,你可拿出聘禮來。」唐狀元道:「我腰裡有條玉帶,解下來權為聘禮。」即時間兩家相見,兩家結納。元帥道:「你二人還轉私衙裡去,恐怕監裡別有耳目。」二人應聲:「是。」黃鳳仙領了唐狀元,歸到私衙裡面。此時已是三更天氣,兩個歸到洞房:
水月精神冰雪膚,連城美璧夜光珠。
玉顏偏是書中有,國色應言世上無。
翡翠衾深春窈窕,芙蓉褥隱綉模糊。
何當喚起王摩詰,寫作和鳴鸞鳳圖。
到了明日早上,唐狀元依舊進監。黃鳳仙正然梳洗。只見總兵官了一個飛票:「仰獄官黃鳳仙火速赴府毋違。」黃鳳仙接了飛票,嚇得魂不附體,只恐怕泄漏了昨夜的機關。這正是:為人莫作虧心事,半夜敲門心不驚。黃鳳仙跑到總兵官府裡,跑在丹墀裡也還戰戰兢兢。只見總兵官說道:「恨小非君子,無毒不丈夫。你與我備辦下三百擔乾柴,灌上些硫磺焰硝引火之物,到東門外搭起一個柴篷來,把南朝三個將官和前日那一個太監一齊捆縛了,丟在篷上燒化了他,才泄得我心中之恨。你用心前去,不可有違。」黃鳳仙道:「敢不欽遵!」出了總兵官府,來到監中,把個乾柴烈火的事說了一遍。一個元帥,三位將官,都吃了一驚,都說道:「事至于此,都在黃鳳仙身上。」黃鳳仙說道:「但有吩咐,我無不奉承。只是倉卒之間,你們眾人商議一個良策。」唐狀元道:「捆縛之時,都用個活扣兒,我們好一扯一個脫。」黃鳳仙道:「就是個活扣兒。」人,你就當先開路。”黃鳳仙道:「就是開路。」張狼牙道:「赤手空拳,走也沒用。須得副鞍馬,須得副披掛,須得副兵器。」唐狀元道:「這些事都是一套的,只用一計較。」張狼牙道:「甚麼計較?」唐狀元道:「黃夫人,你見總兵官,只說我南朝人不怕死,只是不肯遺下這些披掛、鞍馬、兵器在這裡。若是一齊燒了,他便死心塌地。若是留下了他的,他就做個魍魎之鬼,吵得你晝夜不寧。總兵官問你怎麼燒,你就說道各人的物件,擺在各人面前,省得他明日死後,又來鬼吵。」黃鳳仙道:「此計大妙。」即時去見總兵,報道:「柴篷俱已齊備,請元帥鈞令,取出南朝將官來,以便行事。」總兵官發下軍令:「取過南朝鄭太監、黃游擊、張將軍、唐狀元一幹將帥,嚴加捆綁,押赴東門外,不得疏虞,取罪未便。」
畢竟不知押赴東門怎麼結果,且聽下回分解。
第48回 天師擒住王蓮英 女王差下長公主
詩曰:
西洋那識綺羅香,未擬良媒自主張。
為愛風流高格調,最堪塵世儉梳妝。
敢將十指誇纖巧,不把雙眉鬥畫長。
此日狀元遭厄難,慇勤全仗硬擔當。
總兵官軍令已出,黃鳳仙把個南人不怕死的話,南人不肯遺下披掛、兵器、鞍馬的話,魍魎鬼作吵的話,細細的說了一遍。總兵官大驚,說道:「喜得你來稟我,不然我一家大小不得安寧。凡事悉依你處就是。」黃鳳仙大喜,心裡想道:「果中我唐狀元之計。」三通鼓響,黃鳳仙押出南朝四員將帥,徑出東門,出在東門之處柴篷左側。張狼牙把個眼瞧一瞧,果然是四副披掛,四副兵器,四副鞍馬。他忍不住心頭大怒,大喝一聲,把個渾身的繩索,逐寸逐分的斷了。那三員將帥都尋着活扣兒,一扯一個空。各人得了各人的披掛,各人拿了各人的兵器,各人跨上各人的鞍馬,一擁而來,齊奔寶船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