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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師問道:「來者何神?」其神道:「小神是龍虎玄壇趙元帥,不知天師呼喚,有何道令?」天師道:「女將姜金定撮弄妖邪,裝成牛陣,不知是真是假,相煩天神與我看來。」天神起眼一瞧,回覆道:「牛是真的,牛背上娃子是假的。」天師道:「就煩天神與我破來。」趙元帥按落雲頭,喝一聲:「孽畜,何敢無禮!」舉起鞭就是一鞭。若是每常間趙元帥這一鞭,饒你是個人,打得你無情妻嫂笑蘇秦;饒你是個鬼,打得你落花有意隨流水;饒你是個怪,打得你鬼頭欠下閻王債;饒你是個精,打得你揚花落地聽無聲。若是今日趙元帥這一鞭,打得就是個飛蛾撲火無頭面,惹火燒身反受災。怎麼叫做惹火燒身反受災?卻說趙元帥狠着一鞭,那些牛哪裡怕個鞭?一齊奔着趙元帥,就是個眾犬攢羊的一個樣子。趙元帥攢得沒奈何,跨了斑斕猛虎,騰雲而起,回覆天師道:「小神告退。」天師道:「怎麼連天神天將也不怕哩?」趙元帥說得好:「他是個牛,哪裡曉得個甚麼輕?甚麼重?終不然我們也和它一般。」天師道:「多勞尊神,後會有請。」趙元帥飄然而去。
天師心裡想道:「牛有千斤之力,人有倒牛之方。豈可坐視其猖獗,就沒有個贏手?」好天師,眉頭一蹙,計上心來,即時回陣,參謁元帥。元帥道:「今日天師功展何如?」天師卻把個趙元帥的始末,說了一遍。元帥道:「似此天神也不怕,我和你將如之何?不如還去拜求國師罷。」天師道:「不要慌張,貧道還有一事奉稟元帥。」元帥道:「但說不妨。」天師道:「兵法有云:『知己知彼,百戰百勝。』這個我和你還不知他的根腳,故此不得其妙。」元帥道:「卻怎麼得他的根腳?」天師道:「須煩元帥傳下將令,差出五十名夜不收,潛過彼陣,細訪一番,得他的根腳,貧道才有個設施。」元帥道:「這個不難。」即時傳下將令,差出五十名夜不收,前往金蓮寶象國打探這水牛陣上的根腳,許星夜回報毋違。
夜不收去了一夜,直到次日天明時候,才到帳前回話。天師道:「這牛可是真的麼?」夜不收說道:「牛是真的,只有牛背上的娃子,卻是姜金定撮弄得是假的。」天師道:「這牛是哪裡來的?」夜不收道:「這牛是個道地耕牛。」天師道:「既是道地耕牛,怎麼有如許高大?」夜不收道:「原種是人家的耕牛,其後走入沿海山上,自生自長,—傳十,十傳百,百傳千,千傳萬,年深日久,種類既繁,形勢又大。約有一丈二三尺高,頭上雙角有合抱之圍,身強力健,雖有水牛,卻叫做個野水牛。」天師道:「怎麼遣得它動?」夜不收道:「都是羊角道德真君錦囊計,姜金定依計而行,故有此陣。」天師道:「這牛連番攢住一個人,是個甚麼術法使的?」夜不收說道:「不幹術法使的。原來這個野水牛本性見不得穿青的,若還見了一個穿青的,它畢竟要追趕他,它畢竟要牴觸他;不是你,便是我,直至死而後已。」三寶老爺聽了,大笑兩聲,說道:「原來有此等緣故,昨日狼牙棒吃虧,狼牙棒是青。今日天師受虧,天師皂纛是青。趙元帥受虧,趙元帥又是青。哎!原來穿青的誤皂。」馬公在旁邊說道:「只聞得穿青的護皂,哪有個穿青的誤皂?」三寶老爺道:「為了穿青受了虧,卻不是穿青的誤皂?」
天師道:「不消取笑,待貧道出去贏他來。」今番天師不用飛龍旗,不用皂纛,不用青鬃馬,只是自家一個披髮跣足,仗劍步罡,如真武之狀,高叫道:「潑賤婢,敢駕得畜牲裝你的門面!」姜金定看見天師隻身獨自,他就起個不良之意,口裡唸唸聒聒,喝一聲:「走!」那些牛就走。喝一聲:「快!」那些牛就快。連喝快,遞喝快,那些牛連跑遞跑,又奔着天師面前而來。天師拿定了主意,收定了元神,竟往海邊上走。姜金定只說天師又要敗陣,急忙的喝着牛來。天師到了海邊上,跨上草龍,早已轉在水牛後面,令牌一擊,猛空裡耀眼爭光,一個大閃電,轟天劃地,一個響雷公。那些水牛打急了,只得下水,就把些野水牛一併在海裡面去了。水面上無萬紙剪的小娃娃。天師令牌又擊了兩擊,那雷公又在海水面上,撲冬,撲冬的又響了幾響。直響半日,天師收下令牌,卻才住了。可憐這些野水牛活活的水葬功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