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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金定看見囤法不行,只得掣過日月雙刀來,強支持幾下。天師的七星寶劍雨點般的下來,一來一往,一架一迎。一個是南朝得道的老天師,一個是西番保駕的姜金定;一個扶持大皇帝安天下,一個保守西番王做上邦。兩家這一場殺也,好一場大殺。有幾句俗語兒說得好,是個甚麼俗語兒說得好?俗語說道:江南一塊銅,一馬兩分鬃,一塊鑄成鑼一面,一塊鑄成一口鐘。鐘響僧上殿,鑼響將交鋒。一般俱是銅,善惡不相同。這一陣殺,是天師要心服姜金定,不肯輕易下手於他。
姜金定自知不是天師的對子,放開馬望正西上逃生。才走不過一箭之路,猛聽得前面一枝兵搖旗擂鼓,喊殺連天,當先一員大將喝聲道:「潑妖婦哪裡走!早早的下馬蕩槍。」姜金定抬頭看時,原來是一個爛銀盔、金鎖甲、花玉帶、剪絨裙、通文會武的武狀元浪子唐英。姜金定吃了一驚,心裡想道:「他是俺師父的石井圈兒圈着的,怎麼輕易的得到此間?」姜金定情知是冤家路窄,更不打話,撥轉馬望正北上逃生。才走不過一箭之路,猛聽得前面一枝兵搖旗擂鼓,喊殺連天,當先一員大將喝聲道:「潑賤婦哪裡走!早早的下馬,受我一頓狼牙釘。」姜金定抬頭看時,原來是一個鐵幞頭、銀抹額、皂羅袍、牛角帶、騎烏錐馬、使狼牙棒的千戶張柏。姜金定又吃了一驚,心裡想道:「這個人是俺水囤裡的人,怎麼輕易的得到此間?」姜金定情知是個仇人相見,分外眼紅,更不打話,撥轉馬望正東上逃生。才走不過一箭之路,猛聽得前面又有一枝兵搖旗擂鼓,喊殺連天,當先一員大將喝聲道:「潑妖婦哪裡走?早早的下馬,蕩我一刀。」姜金定抬頭看時,原來是個身長十尺、腰大十圍、回子鼻、銅鈴眼、騎一匹五明馬,使一桿綉鳳雁翎刀的威武副將軍劉蔭。姜金定又吃了一驚,心裡想道:「這個人是俺木囤囤着的,怎麼囤法都不靈,反惹他到來殺俺?」姜金定情知是個好漢不敵倆,好事不過三,更不打話,撥轉馬望正南上逃生。才不過一箭之路,猛聽得前面又是一枝兵搖旗擂鼓,喊殺連天,當先一員大將喝聲道:「賤妖婢哪裡走?早早的下馬,受我一槍。」姜金定抬頭看時,原來是個青年小將,束髮冠、兜羅袖、練光拖、獅蠻帶、聰聰俊俊、裊裊婷婷、騎一匹流金弧千里馬、使一桿張飛丈八神槍的金吾前衛長公子應襲王良。姜金定一連看見這四員大將,嚇得心驚膽顫,骨悚毛酥,心裡想道:「這些囤法想都是張天師破了我的,教我四顧無門,多應是死也!」
只見天師提了一口七星寶劍在於中央,四面是四員大將,四枝天兵,一片只是鼓響,一片只是殺聲,把個姜金定圍得鐵桶一般相似。好個姜金定,手裡拿了一枝簪棒兒,望地上一刺;早已連人帶馬刺到地上不見了。張天師連忙的走向前來,把個七星寶劍一指定住了。姜金定卻又走不脫,地下里一轂碌爆將出來。天師又是一劍。好個姜金定,手裡丟下一段紅羅,連人帶馬就站在紅羅上,一朵紅雲騰空而起。天師即時撇過了青鬃馬,跨上草龍,一直趕到雲頭裡面,高叫道:「賤妖婦哪裡走!你會騰雲,偏我不會騰雲麼?」姜金定說道:「天師差矣!趕人不過百步。你在陣上,圍得我四面八方鐵桶似的,我欲待入地,你又要我入地無門。我只得上天,還幸得上天有路,你怎麼又追趕我來?」天師道:「直待拿住了你碎屍萬段,才報得你淹禁我四將之罪。」姜金定說道:「四將已自出去了,怎麼又說是俺淹禁?」天師道:「是你放他出去的?是我老張打破了你的囤法,方纔得出。」姜金定說道:「既往不咎,何必苦苦見罪。」天師道:「哪聽你這個花貓巧嘴。」照頭就是一劍砍去。姜金定只得舉刀相架,兩個人在雲頭裡面戰了多時。
姜金定卻又心生巧計,一隻手掄刀相架;一隻手取出那家傳的九口飛刀來,念動真言,宣動密咒,望空一撇,實指望取到天師首級。天師看見他明晃晃九口飛刀望空而起,反笑了一笑,說道:「你的飛刀焉能近我?」道猶未了,那九口飛刀看見天師,齊齊的望後一觸。原來天師是個正一法門,百邪逃避,故此九口飛刀看見他,便自望後一觸,早已四漫散了。天師罵道:「你這賤妖婢,敢在我跟前使甚麼飛刀之計,我叫你飛蛾撲火,自損其身。」連忙的取出一道飛符,放在寶劍頭上燒了。燒了之時,望空一撇,只見四面八方,天神天將一擁而來。姜金定又唬得心驚膽顫,骨悚毛酥,欲待駕雲而去,卻又四壁無門;欲待不去,只怕過會兒上有天羅,下有地網,那時悔之晚矣!姜金定無心戀戰,挨挨拶拶,只要尋個出路。張天師看見他挨挨拶拶,要尋出路,恐有疏虞,空費了這一番精力,連忙的取出一方九龍神帕,望空一撇,罩將下來。這個九龍神帕,原是太上老君受生的胎衣兒,斗方如壽帕之狀,紋成九道飛龍。若是罩將下來,任你就是天神天將也不能逃,莫說是個凡夫俗子。故此天師將帕收取姜金定。姜金定眼兒又巧,看見天師丟下寶貝兒來,他就隨着寶貝兒望下一響。天師只說是他在寶貝兒裡面,哪曉得這個姜金定連人帶馬撇卻雲頭,掉將下來,一掉掉在荒草坡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