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視之無影,聽之有聲。噫!大塊之怒號,傳萬竅之跳叫。穴在宜都,頃刻間弄威靈于萬里;獸行法獄,平白地見鞠陵于三門。一任他乓乓乒乒,慄慄烈烈,撼天關,搖地軸,九仙天子也愁眉;那管他青青紅紅,皂皂白白,翻大海,攪長江,四海龍王同縮頸。雷轟轟,電閃閃,飛的是沙,走的是石,直恁的滿眼塵埋春起早;雲慘慘,霧騰騰,折也喬林,摧也古木,說甚麼前村燈火夜眠遲。忽喇喇前呼後叫,左奔右突,就是九重龍鳳閣,也教他萬瓦齊飛;吉都都橫衝直撞,亂卷斜拖,即如千丈虎狼穴,難道是一毛不拔?雖不終朝,卻負大翼,吆的戴嵩之失牛,喝的韓干之墮馬 ;才聞虎嘯,復訝鳶鳴,愁的鷄豚之罔柵,怕的鳥雀之移巢。縱宗生之大志,不敢謂其乘之而浪破千層;雖列子之泠然,吾未見其禦之而旬有五日。似這等的惡神通,那裡去聽個有虞解慍之歌,黃帝吹塵之夢?須別樣的善菩薩,才贏得這個高祖豐沛之樂,光武汾陽之詩。正是:萬里塵沙陰晦暝,幾家門戶響敲推。多情折盡章台柳,底事掀開杜屋茅。
真好一陣怪風也。非幻見了,只是縮了個頸 ;雲谷見了,他只是伸出個舌頭來;長老坐在齊雲亭上,只把他當一個耳邊風。這一陣風方纔息了,又只見黑沉沉的世界,滿地裡傾盆倒鉢的下將來。只見:
渰然淒淒,霈焉祁祁,納于大麓而弗迷,自我公田而及私。王政無差,十日為期,未能破塊,才堪濯枝。微若草間委露,密似空中散絲。飲酒方觀于禦叔,假蓋定聞于仲尼。若夫月方離畢,雲初觸石。紆灌壇之神馭,儼高唐之麗質。雖潤不崇朝,而暴難終日。爾其驂屏翳,駕玄冥,嘆室中之思婦,集水上之焦明。蜀道淋鈴,周郊洗兵。罷陛楯于秦殿,奏簫鼓于劉城。或以占中國之聖,或以伐無道之邢。及夫舟運渡頭,水生堂上,喜甘泉之已飛,伊百谷而是仰。亦有洞中鞭石,鞍上飛塵,煩河伯之使,藉無為之君。則有諒輔聚艾,戴封積薪。漂麥已稱于南鳳,流粟仍傳于賈臣。隨景山之行車,折林宗之角巾。亦聞文侯期獵而守信,謝傅出行而致怒。或勤閔而求,或霖為苦。忤羅浮之神龜,鳴武昌之石鼓。復見商羊奮躍,石燕飛翔,玉女振衣,雷君出裝。認天河之浴豨,觀卯日之群羊。利物為神,零雲有香。霈則喻宣尼之相魯,霖則為傅說之輔商。又云欒巴噀酒,樊英嗽水。浮朱鱉于波上,躍黑于水底。陰陽吻合而風多,日月蔽虧而云細。或因掩骼而降,或為省冤而致。考于羲易,悵西郊之未零;玩彼麟經,眷北陵而可避。正是:
茅屋人家煙火冷,梨花庭院夢魂驚。
渠添濁水通魚入,地秀蒼苔滯鶴行。
卻又好一陣驟雨也。非幻伸出手來,把個指頭兒算一算。雲穀道:「你算個甚的?」非幻道:「我算一算來,今日剛剛的是七七四十九個日子了。」雲穀道:「這孽畜真個是會呼風喚雨的。」非幻道:「少說些罷。」只見碧峰長老坐在亭子上,合了眼,定了神,只當一個不看見的。須臾之際,雨收雲散,皎日當天。一撲喇,一個猛漢站在長老的面前:貓頭豬嘴,露齒呲牙。長老心裡想道:「今番卻是那畜生來也。」開了眼,輕輕的問道:「你是甚麼人?」那猛漢道:「你還不認得我哩!我是當方有名的蛇船大王。」長老道:「你到這裡做甚麼?」猛漢道:「你無故久占我的山頭,我特來和你賭個賽。」長老道:「你這等一個矮矬矬的人兒,要賭個甚麼賽?」那猛漢聽知道說他矮,他就把個腰兒拱一拱,手兒伸一伸,恰好就有幾十丈高,就像個九層的寶塔。長老道:「高便有這麼樣兒高,只是個竹竿樣兒,不濟事。」那猛漢知道說他瘦,他又把個身子兒搖幾搖,手兒擺幾擺,恰好就有十丈寬大,就像個三間的風火土庫。長老要他變高了,眼便不看見下面的動靜;長老要他變夯了,腰便不會如常的屈伸。長老想道:「卻好算計他了。」雙手拿定了這根九環錫杖,謹照着他的腰眼骨兒,着實斷送他一下,把個孽畜打得一個星飛繚亂,魄散魂飄,咬着牙,忍着疼,望正南上徑走。好個碧峰長老,拽着根九環的錫杖,帶著兩個證佛的高徒,金光起處,早已趕上了這個孽畜。這孽畜看見後面趕得緊,只是望着第三的哥哥處奔。他那裡前面走得緊,我這裡後面追得緊。
這孽畜一走,走到一個高山之上,逕自奔到那個峰頭兒,只是一閃。長老起頭看來,只見這個山約有五六千丈的高,約有三四百里的大,有十五個嶺頭,神光爍爍;有三十二個峰頭,瑞氣漫漫。卻再看一看來,原本是兩個山,如今合做一個山。長老心裡明白了,把個頭幾點了一點。非幻問道:「師父,這卻是個甚麼山也?」長老道:「這是道書上十大洞天之一。」雲穀道:「想也就是那個土地菩薩說的羅浮山。」非幻說道:「既是羅浮山,卻不是他第三的哥哥家裡?」長老道:「不要管他甚麼第四、第三,直恁的碾將他去。」好個碧峰長老,說了一個「碾」字,金光起處,就在那個高峰頂上去了,起眼一瞧,並沒有一些兒動靜。長老道:「非幻,你把那個峰頭的上下細細的挨尋一遍,來回我的話。」雲穀道:「弟子也要下去尋他尋。」長老道:「你也去走一遭兒。卻一件來,一個望東而下?自西而上;一個自西而下,望東而上。」兩個小長老同領了師父的佛旨,同時下山來挨尋。你也指望捉妖縛精,師父面前來討賞;我也指望擒魔殺怪,師祖向前去獻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