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頁
不表小姐身落龍家。且言柏府中侯氏太太,次日天明起身,梳洗才畢,忽見丫鬟來報道:「太太,不好了!小姐不見了!」侯氏聞言大驚,問道:「小姐怎麼樣不見了?」丫鬟道:「我們今日送水上樓,只見樓門大開,不見小姐。我們只道小姐尚未起來,揭起帳子一看,並無小姐在內;四下里尋了半會,毫無影響。卻來報知太太,如何是好?」太太聽得此言,「哎呀」一聲,道:「他父親回來時,叫我把甚麼人與他?」忙忙出了房門,同眾丫鬟在前前後後找了一回,並無蹤跡,只急得抓耳撓腮,走投無路。忙叫丫鬟去請侯相公來商議。
當時侯登見請,慌忙來到後堂道:「怎生這等慌忙?」太太道:「 生是為你這冤家,把那小賤人逼走了,也不知逃往何方去了,也不知去尋短見了?找了半天,全無蹤跡,倘若你姑父回來要人,叫我如何回答?」侯登聽了,嚇得目瞪口獃,面如土色,想了一會道:「他是個女流之輩,不能遠走,除非是尋死,且待我找找他的屍首。」就帶了兩個丫鬟到後花園內、樓閣之中、花樹之下,尋了半天。全無形影,候登道:「往那裡去了呢?若是姑爺回來曉得其中原故,豈不要我償命?那時將何言對他,就是姑爺,縱好商議;倘若羅家有出頭的日子,前來迎娶,那時越發淘氣,如何是了?」想了一會,忙到後堂來與太太商議。
侯氏道:「還是怎生是好?」侯登道:「我有一計,與外入知道;只說小姐死了,買口棺木來家,假意開喪掛孝,打發家人報信親友知道,姑爺回來,方免後患。」太太道:「可寫信與你姑爺知道麼。」侯登回道:「自然要寫一封假信前去。」當下侯氏叫眾丫鬟在後堂哭將起來。外面家人不知就裡。侯登一面叫家人往各親友家送信,一面寫了假信,叫家人送到柏老爺任上去報信,不提。
那些家人只說小姐當真死了,大家傷感,不一時,棺材買到,抬到後樓。夫人瞞着外人,弄些舊衣舊服,裝在棺木裡面;弄些石灰包在裡頭,忙忙裝將起來,假哭一場。一會兒,眾親友都來弔孝,猶如真死的一般。當時侯登忙了幾日,同侯氏商量:「把口棺材送在祖墳旁邊才好。」當下請了幾個僧道做齋理七,收拾送殯,不表。
且言柏玉霜小姐,住在龍家,暗暗叫龍標打聽消息,看看如何。那龍標平日卻同柏府一班家人都是相好的,當下挑了兩三隻野鷄,走到柏府門首一看,只見他門首掛了些長幡,貼了報訃,家內鈸喧天的做齋理七,龍標拿着野鷄問道:「你們今日可買幾隻野鷄用麼?」門公追:「我家今日做齋,要他何用?」龍標道:「你家為何做齋?」門公道:你還不曉得麼?我家小姐死了,明日出殯,故此今日做齋。「龍標聽得此言,心中暗暗好笑道:」小姐好好的坐在我家,他門在這裡活見鬼。「又問道:」是幾時死的?「門公回道:」好幾天了。"又說了幾句閒話,拿了野鷄,一路上又好笑又好氣。
走回家來,將討信之言,向小姐細說了一遍,小姐聞言怒道:「他這是掩飾耳目,瞞混親友。想必這些諸親六眷,當真都認我死了。只是我的貼身丫鬟也都聽從,並不聲張出來,這也不解然。他們既是如此,必定寄信與我爹爹,他既這等埋滅我,叫我這冤仇如何得報,我如今急寄封信與我爹爹,伸明衷曲,求我爹爹速速差人來接我任上去才是。」主意已定,拔下一根金鎖,叫龍標去換了十數兩銀子買柴米,剩下的把幾兩銀子與龍標作為路費,寄信到西安府柏爺任上去。
要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第十八回 柏公長安面聖 侯登松林見鬼
話說柏小姐寫了一封書,叫龍標星夜送到陝西西安府父親任上。當下龍標收拾衣服、行李、書信,囑咐母親:「好生陪伴小姐,不可走了風聲。被侯登那廝知道,前來淘氣,我不在家,無人與他對壘。」太太道:「這個曉得。」龍標辭過母親、小姐,背了包袱,掛了腰刀要走。小姐道:「恩公速去速來,奴家日夜望信。」龍標道:「小姐放心,少要猶慮。我一到陝西,即便回來。」說罷,逕自出了門,往陝西西安府柏老爺任上去了,不表。
且言柏文連自從在長安與羅增別後,奉旨到西安府做指揮。自上任以後,每日軍務匆匆,毫無閒暇之日,不覺光陰迅速,日月如梭,早已半載有餘。那一日無事止坐書房,看看文書京報,忽見中軍投進一封京報,拆開一看,只見上面寫着:
本月某日大學士沈謙本奏:越國公羅增奉旨領兵征剿韃靼,不意兵敗被擒,羅增貪生怕死,已降番邦。聖上大怒,着邊關差官宗信升指揮之職,領三千鐵騎,同侍衛四人守關前去;後又傳旨着錦衣衛將羅增滿門抄斬,計人丁五十二口。內中只有羅增二子在逃:長子羅燦,次子羅琨。為此特仰各省文武官員軍民人等,一體遵悉,嚴加緝獲。拿住者賞銀一千兩,報信者賞銀一百兩,如敢隱藏不報者,一體治罪。欽此。
卻說柏老爺看完了,只急得神眉直豎,虎眼圓睜,大叫一聲說: 「罷了,罷了,恨殺我也!」哭倒在書案之上,正是:事關親戚,痛染肝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