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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下祁子富收拾停當等候不表。胡奎、羅氏弟兄回到府中,來到後堂見了太太,問道:「今日拜客,到此刻才到來!」羅燦道:「因胡大哥的朋友留住了飲酒,回來遲了。」太太笑道:「你還沒有請客,倒反擾起客來了,與理不合。」胡奎介面道:「伯母大人有所不知,只因小侄的朋友明日要動身回去,他意欲約小侄同行,小侄也要回去看看家母,故此約他。明日就要告辭伯母回家去了。」太太道:「賢侄回去,如何這般匆匆的?老身也沒有備酒餞行,如何是好?」胡奎道:「小侄在府多擾,心領就是一樣了。」太太道:「豈有此理。」忙叫家人隨便備一席酒來,與胡少爺餞別。家人領命,不多時酒席備完,太太便吩咐二位公子把盞。
他三人那裡還有心吃酒,勉強飲了幾杯。胡奎起身入內,向羅太太道:「個侄明日五鼓就要起身了,不好前來驚動伯母,伯母請上,小侄就此拜辭。」太太道:「生受賢侄,賢侄回去定省時,多多與我致意。」胡奎稱謝,又同羅氏弟兄行禮,辭了太太,到了書房,收拾行李,藏了鋼鞭,掛了弓箭。羅公子封了三百兩銀子,太太另贈了五十兩銀子,胡奎都收了。稱謝已畢,談了一會,早已五鼓時分。
三人梳洗,吃畢酒飯,叫人挑了行李,出了羅府的大門,一直來到北門,城門才開,還沒人行走。三個人出得城來,走了一刻,早到了張二娘飯店門首。"子富早來迎接,將行李合在一處,搬到船中,張二娘同祁巧雲查清了物件,拿把鎖哭哭啼啼的把門鎖了,祁子富扶了他二人,下了船中。正是:
只因一日新仇恨,棄了千年舊主基。
不表祁子富、張二娘、祁巧雲三人上了船,單言羅府二位公子向胡奎道:「大哥此去,一路上須要保重,小弟不能遠送,就此告別了。」胡奎灑淚道:「多蒙二位賢弟好意,此別不知何年再會?」羅氏弟兄一齊流淚道:「哥哥少要傷心,再等平安些時,再來接你!」祁子富也來作別:「多蒙二位公子相救之恩,就此告別了。」當下四人拜了兩拜,灑淚而別。按下胡奎同祁子富回淮安去,不表。
這裡單言那沈廷芳回到相府,又不敢做聲,悶在書房;過了一夜,次日清晨早間,家人進來呈上帳目。昨日打壞了店中的傢伙物件,並受傷的人,一一開發了銀子去了,沈廷芳道:「這才是人財兩空!倒也罷了,只是這口氣如何嚥得下去?羅家兩個小畜生,等我慢慢的尋他,單是祁家三口同那個黑漢,不知住在何處?」錦上天道:「羅府一事且擱過一邊,那黑漢聽他口音不是本處的,想必是羅家的親眷,也放過一邊,為今之計,大爺可叫數十個家人,到北門外張二娘飯店裡去訪訪消息,先叫打手搶了祁巧雲,再作道理,終不成他三人還在那裡救人麼?」
沈廷芳道:「倘若再撞見,如何是好!」錦上天道:「那裡有這等巧事,我一向聞得羅太太家法嚴緊,平日不許他們二人出來,伯他在外生事,昨日放他們一天,今日是必不出來的。包管是手到擒拿!」沈廷芳道:「還有一言:倘若我去搶了他的女兒,他喊起冤來,地方官的耳目要緊。」錦上天道:「這個越發不妨。門下還有一計:大爺可做起一個假婚書,擾寫我錦上天為媒,備些花紅財禮,就叫家人打一頂大轎。將財禮丟在他家,搶了人就走,任他喊官,我這裡有婚書為憑,不怕他。況且這些在京的官兒,倒有一大半是太師的門生,準肯為一個貧民倒反來同大師作對?」
沈廷芳大喜道:「好計,好計!事成之後,少不得重重謝你!」當下忙叫書僮取過文房四主,放在桌上道:「老錦,煩你的大筆,代我寫一張婚書。」錦上天隨即寫一張,送與沈廷芳看。沈廷芳看了一遍,收藏好了,隨喚二名家人進來,吩咐道:「我大爺只為北門外張二娘飯店有個姓祁的,他有個女兒生得端正,費了我多少銀錢不曾到手。方纔是錦上天大爺定下一計,前去搶親,你二人可備??禮物花紅,打手跟着轎子前去,將財禮丟在他家裡,搶人上轎,回來重重有賞。倘有禍事,有我大爺作主。」家人領命,忙忙備了花紅財禮,藏在身邊,點了三十名打手,抬了乘轎子,一齊出北門來了。
不一刻到了張二娘飯店門首,只見大門緊閉,眾人敲了半會,並無人答應。眾人道:「難道他們還睡着不成?」轉到後門一看,只見門上有兩把鎖鎖了,問到鄰居,都不知道,只得回了相府報信。
家人走進書房,只見錦上天同沈廷芳坐在那裡說話,見了家人回來,沈廷芳忙問道:「怎麼的?」家人回道:「再不要說起,小人們只說代大爺搶了人來,誰知他家門都關鎖了。旁邊鄰居一家總不知道往那裡去了。」沈廷芳聽見此言,急急問道:「難道他是神仙,就知道了不成!」錦上天道:「大爺休要性急,門下又有一計,就將他搶來便了。」
不知錦上天說出何計,且聽下回分解。
第九回 胡奎送友轉淮安 沈謙問病來書院
話說那錦上天向沈廷芳說道:「張二娘祖籍是在此開飯店的,諒他飛不上天去,今日鎖了門,想他不過在左右鄰舍家。大爺叫些家將,前去扭去他的鎖,打開他的門,那時張二娘着了急,自然出頭。我們只拿住張二娘,便知道祁子富的下落了,豈不是好?」沈廷芳大喜,說道:「好計,好計!」隨即分付家將前去了。正是:
只為一番新計策,又生無數舊風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