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王在台上見眾人拋棄枯骨,王問曰:「眾民拋棄何物?」左右啟奏曰:「此地掘起一付人骨,眾人故加拋擲。」文王即傳旨:「命眾人將枯骨取來,放在一處;用匣盛之,埋於高阜之地。豈有因孤開沼,而暴露此骸鼻,實孤之罪也。」眾人聽見此言大呼曰:「聖德之君,澤及枯骨;何況我等人民,豈有不沾雨露之恩。
真是廣合人心,道施仁義,西岐獲有父母矣。」眾民歡聲大悅。文王因在靈台看挖池沼,不覺天色漸晚,回駕不及;文王與眾文武在靈台上設宴,君臣共樂。席罷之後,文武在台下安歇,文王台上設綉榻而寢。
時至叄更,正值夢中,忽見東南一隻白額猛虎,脅生雙翼,向帳中撲來,文王急叫左右,只聽台後一聲響亮,火光沖霄,文王驚醒,嚇了一身香汗,聽台下已打叄更,文王自思此夢主何吉凶,待到天明,再作商議。有詩為證:
「文王治國造靈台,文武鏘鏘保駕來;忽見池沼枯骨現,命將高阜速藏埋。君臣共樂傳杯盞,夜夢飛熊撲帳開;龍虎風雲從此遇,西岐方得棟樑才。」
話說次早眾文武上台參謁已畢,文王曰:「大夫散宜生何在?」散宜生出班見禮曰:「有何宣召?」文王曰:「孤今夜叄鼓得一異夢,夢見東南有一隻白額猛虎脅生雙翼,同帳中撲來,孤急呼左右,只見台後火光沖霄,一聲響亮驚醒,乃是一夢。此兆不知主何吉凶?」散宜生躬身賀曰:「此夢乃大王之大吉兆,大王得棟樑之臣,大寶之士,真不讓風後伊尹之右。」文王曰:「卿何以見得如此?」宜生曰:「昔商高宗曾有飛熊入夢,得傳說於版之間。今主上夢虎生兩翼者,乃熊也。
去見台後火光,乃火之象。今西方屬金,金見火必,寒金,必成大器。此乃興周之大兆,故此臣特欣賀。」眾官聽畢,齊聲稱賀。
文王傳旨回駕,心欲訪賢,以應此兆不題。且言姜子牙自從棄卻朝歌,別了馬氏。土遁救了居民,隱於溪,垂釣渭水。子牙一意守時候命,不管閒非,日誦黃庭,悟道修真。
苦悶時持絲綸倚綠柳而垂釣,時時心上崑崙,刻刻念隨師長,難忘道德,朝暮懸懸。一日執竿嘆息,作詩曰:
「自別崑崙地,俄然二四年;商都累半載,直諫在君前。棄卻歸西土,溪執釣先;何日逢真主?披雲再見天。」
子牙作罷詩,坐於垂楊之下,只見滔滔流水,無盡無休,徹夜東行,煞盡人間萬苦。正是:惟有青山流水依然在,古往今來儘是空。子牙嘆畢,只聽得一人作歌而來。
“登山過嶺,伐木丁丁;隨身板斧,斫劈枯。崖前免走,山後鹿鳴;樹梢異鳥,柳外黃鶯。見了些青松翠柏,李白桃紅;無憂樵子,勝似腰金。擔柴一石,易米叄升;隨時蔬菜,沽酒一瓶。
對月邀飲,樂守山林;深山陋僻,萬壑無聲。奇花異草,悅目賞心;逍遙自在,任意縱橫。
樵子歌罷,把一擔柴放下,近前少憩,問子牙曰:「老丈我常時見你在此執竿釣魚,我和你相一個故事。」子牙曰:「相何故事?」樵子曰:「我與相一個漁樵問答。」子牙大喜:「好個漁樵問答!」樵子曰:「你上姓貴處?緣何到此?」子牙曰,「吾乃東海許洲人也,姓姜名尚,字子牙,道號飛熊。」樵子聽罷,揚笑不止。
子牙問樵子曰:「你姓甚名誰?」樵子曰:「吾姓武名古,祖貫西岐人氏。」子牙曰:「你方纔聽吾姓名,反加揚笑者何也?」武吉曰:「你方纔言號飛熊,故有此笑。」子牙曰:「人各有號,何以為笑?」樵子曰:「當時古人,高人,賢人,聖人:胸藏萬斛珠璣,腹隱無邊錦繡。如風後力牧、伊尹、傅說之輩,方稱其號。
似你也有此號,名不種實,故此笑耳。」我常時見你絆綠柳而垂竿,別無營運,守枯株而待兔,看此清波,識見未必高明,為何亦稱道號?武吉言罷,卻將溪邊釣竿拿起,見線上那鈞直而不曲,樵子撫掌大笑不止,對子牙點頭嘆曰:「有志不在年高,無謀空言百歲。」樵子問子牙曰:“你只釣線何為不曲?古語云:「且將香餌釣金鰲。」我傳你一法,將此針用火燒紅,打成鈎樣,上用香餌;線上系浮子,魚來吞食,浮子
自動,便知魚至。望上一提,鈎釣魚腮,方能得鯉,此是捕魚之方。似這等鈎,莫說叄年,就百年也無一魚到手。可見你生性愚拙,安得妄號飛熊?「子牙曰:」你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
老夫在此,名雖垂釣,我自意不在魚。吾在此不過守青雲而得路,撥塵翳而騰霄。豈可曲中而取魚乎?非丈夫之所為也。吾寧在直中取,不向曲中求;不為錦鱗設,只釣王與侯。
吾有詩為證:
「短竿長綫守溪,這個機關那得知;只釣當朝君與相,何嘗意在水中魚。」
武吉聽罷大笑曰:「你這個人也想王侯做,看你那個嘴臉不相王侯,你到相個活猴。」
子牙也笑着曰:「你看我的嘴臉不相王侯,我看你的嘴臉也不甚好。」武吉曰:“我的嘴臉比你好些,吾雖樵夫,真比你快活;春看桃李,夏賞芰荷,秋看黃菊,冬賞梅松,我也有詩:
「擔柴貨賣長街上,沽酒回家母子歡;伐木只知營運樂,放翻天地自家看。」
子牙曰:「不是這等嘴瞼,我看你臉上氣色不甚麼好。”武吉曰:「你看我的氣色怎的不好?」子牙曰:「你左眼青,右眼紅,今日進城打死人。」武吉聽罷叱之曰:「我和你開笑戲語,為何毒口傷人?」武吉挑起柴,徑往西岐城中來賣。不覺行至南門,卻逢文王車駕,往靈台占驗災祥之兆,隨侍文武出城,兩邊侍衛甲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