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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說韓世忠夫婦等來到黃河地界,正遇著欽差賫旨而來。世忠夫婦一齊跪接。
欽差宣讀沼書,說:「韓世忠失守兩狼關,本應問罪,姑念有功免死,削職為民。」
世忠夫婦一同謝恩,交還了兩顆印信。夫妻、父子一同回到陝西,不表。
卻說河間府節度使張叔夜,聞報失了兩狼關,兀朮率領大兵來取河間府,不覺驚慌,心中暗想:「那陸登何等智謀,不能保全;韓世忠夫婦驍勇異常,況有大炮、『鐵華車』,尚且失守,何況下官?」想定主意,就與眾將士計議。傳令城上堅起降旗,等金兵到來,權且詐降,以保一府百姓,免受殺戮之慘。等他渡過黃河,各路勤王兵來,殺敗兀朮,那時候將兵截其歸路,必擒兀朮也。諸將領令,端正降金。
不道那張叔夜有兩位公子,大公子名喚張立,身長一丈,方面大耳;二公子名喚張用,也是身長一丈,淡黑面龐。這兄弟兩個各使一根鐵棍,力大無比。這一日,同在書房中讀書,直到了午後還不見送飯進來。張用對哥哥道:「今日這等時候還不送飯來,敢是忘記了不成?」張立道:「我也在這裡想,不知何故?」正說之間,只見書僮端進飯來。
大公子道:「為何這時候才送來?」二公子道:「敢是你這狗才往那裡去頑要忘記了?該打這狗才!你怎麼連我二人都不放在心上了!」書僮道:「今日雖則遲了些,還有飯吃,再過兩日,只怕沒得吃了!」張立道:「這狗才,一發胡說了!為甚事情,就到得沒飯吃?」書僮道:「二位相公坐在此間,那裡知道外面金兵殺來,潞安州、兩狼關俱已失了。如今將到河間府,我家老爺害怕,在堂上同眾將商量料理投降之事。一府亂慌慌的,故此飯遲。倘若那金兀朮不准投降,殺進城來,豈不是沒飯吃了?」張用道:「不信有這等事!我家老爺豈肯投降那韃子?」書僮道:「公子不信,外面去問,那一個不曉得麼?」說罷,書僮自去了。
大公子道:「難道我爹爹要做奸臣不成?」二公子道:「哥哥,我同你吃了飯去問母親。若果有此事,就向母親討了二三百兩銀子,同你逃出城去,迎着番兵拚命殺他一陣。若殺不過他,我們帶了銀子逃往他方,再作道理,何如?」張立道:「兄弟言之有理。」兩個忙忙的把飯吃了,同到中堂,見了母親說道:「爹爹為何要做奸臣投降番邦?是何道理?」夫人道:「你二人小小年紀,曉得什麼?此是國家大事,由你爹爹作主,連我也只好隨着他。」二人道:「既然如此,我們要二三百兩銀子。」夫人道:「此時匆匆忙忙,要銀子那裡去使?」張立道:「我們要趁早買些東西,若等金兵進城,我們就不好上街去了。」夫人認以為真,隨取了二百兩銀子,付與弟兄兩個。
兩個接了銀子,回到書房,捆紮端正,開了後園門,一路出城來。行不到二三十里,正迎着番兵。弟兄二人見旁邊有一座山岡,就走上同來。看那金兵如潮似浪,滔滔不絶。
看了多時,越看越多,張用道:「哥哥,等不完了,下去與他打罷!」
二人跳下岡于來,擺開兩條鐵棍,乒乒乓乓,將番兵打得落花流水,頭撞頭碎,額碰額傷,打死無數。那小番忙忙報與兀朮,兀朮傳令眾平章:「不要傷他,與我活活的擒將來!」眾平章傳令,將二人圍祝直殺到黃昏時分,張立不見了兄弟,心內自想:「此時不走,等待何時?」舉棍一個盤頭,使得勢大,打開一條血路而去。
只因天色昏暗,又走得快,因此金兵拿他不祝這裡張用也尋不見哥哥,衝出圍來,落荒而走。那弟兄兩個今日失散了,直到了岳元帥三服何慶元,才得會合。這是後話,不表。
且說兀朮拿不住他弟兄,當夜安營紮住,到明日發兵前往。將近城池,只見一將遠遠帶人跪接,打着降旗,口稱:「河間府節度使張叔夜歸降,特來迎請狼主進城。」小番報與兀朮,兀朮上前看時,果然是張叔夜俯伏在地。兀朮在馬上問軍師道:「這個人是忠臣,還是奸臣?」哈迷蚩道:「久聞他是第一個忠臣,叫做張叔夜。」兀朮道:「待某家問他。」便道:「你就是張叔夜麼?」叔夜道:「小臣正是。」兀朮道:「我久聞你是個忠臣,為甚歸降起某家來?莫非是詐麼?」叔夜道:「小臣豈敢有詐?只因目下朝內好臣用事,貶黜忠良。今潞安州、兩狼關俱已失去,狼主大兵到此,諒小臣兵微將寡,怎能迎敵?城中百姓,必道荼毒。
故此情願歸順,以救合郡生靈,並不敢希圖爵祿,望狼主鑒察!」兀朮聽了道:“如此說來,果然是個忠臣!老先生既識天時,仁心救民,是個好人。某家就封你為魯王,仍守此城。
我的大軍,只收你的犒賞,繞城而去,不許進城。如有一人不遵,擅自進你城者,斬首號令!”叔夜謝恩而退,叫眾軍搬出豬羊酒,犒眾番兵吃了,俱各繞城而過。
來到黃河口,揀一空地,安下營盤,打造船隻,等待渡河,不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