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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道縣官是誰?他便是顏查散的好友,自服闋之後歸部銓選,選了此處的知縣。他已曾查訪此處有此等惡霸,屢屢要翦除他,無奈吏役舞弊欺瞞,尚未發覺。不想包興今日為失馬,特特的要拜會他。
且說包興暫時騎了伴當所乘之馬,叫伴當牽着馬垛子,隨後慢慢來到縣衙相見。果然走了三里來路,便到市鎮之上,雖不繁華,卻也熱閙。只見路東巷內路南,便是縣衙。包興一伸馬進了巷口,到了衙前下馬。
早有該值的差役,見有人在縣前下馬,迎將上去。說了幾句。只聽那差役喚號裡接馬,恭恭敬敬將包興讓進,暫在科房略坐,急速進內回稟。不多時,請至書房相見。
只見那位縣官有三旬年紀,見了包興,先述未得迎接之罪,然後彼此就座。獻茶已畢,包興便將路過太歲莊將馬遺失,本莊勒掯不還的話,說了一遍。金令聽了,先陪罪道:「本縣接任未久,地方竟有如此惡霸,欺侮上差,實乃下官之罪。」說罷,一揖。
包興還禮。金令急忙喚書吏,派快馬前去要馬。書吏答應,下來。金公卻與包興提起顏查散是他好友。
包興道:「原來如此。顏相公乃是相爺得意門生。此時雖居翰苑,大約不久就要提升。」金相公又要托包興寄信一封,包興一一應允。
正說話間,只見書吏去不多時,復又轉來,悄悄的請老爺說話。金公只得暫且告罪失陪。不多時,金爺回來,不等包興再問,便開口道:「我已派人去了。誠恐到了那裡,有些耽擱,貽誤公事,下官實實吃罪不起。
如今已吩咐,將下官自己乘用之馬備來,上差暫騎了去。俟將尊騎要來,下官再派人送去。」說罷,只見差役已將馬拉進來,請包興看視。包興見此馬比自己騎的馬勝強百倍,而且鞍氈鮮明,便道:「既承貴縣美意,實不敢辭。
只是太歲莊在貴縣地面容留惡霸,恐于太爺官聲是不相宜的。」金令聽了,連連稱是,道:「多承指教,下官必設法處治。懇求上差到了開封,在相爺跟前代下官善為說辭。」包興滿口應承。
又見差役進來回道:「跟老爺的伴當牽着行李垛子,現在衙外。」包興立起身來,辭了金公。差役將馬牽至二堂之上。金令送至儀門,包興攔住,不許外送。
到了二堂之上,包興伴當接過馬來。出了縣衙,便乘上馬。後面伴當拉著垛子。剛出巷口,伴當趕上一步,回道:「此處極熱閙的鎮店。
從清早直到此時,爺還不餓麼?”包興道:「我也有些心裡發空。咱們就在此找個飯鋪打尖罷。」伴當道:「往北去路西里,會仙樓是好的。」包興道:“既如此,咱們就到那裡去。」
不一時,到了酒樓門前。包興下馬,伴當接過去拴好。伴當卻不上樓,就在門前走桌上吃飯。包興獨步登樓,一看見當門一張桌空閒,便坐在那裡。
抬頭看時,見那邊靠窗,有二人坐在那裡,另具一番英雄氣概,一個是碧睛紫髯,一個是少年英俊,真是氣度不凡,令人好生的羡慕。
你道此二人是誰?那碧睛紫髯的,便是北俠複姓歐陽明春,因是紫巍巍一部長鬚,人人皆稱他為紫髯伯。那少年英俊的,便是雙俠的大官人丁兆蘭,奉母命與南俠展爺修理房屋,以為來春畢婚。丁大官人與北俠原是素來聞名未曾見面的朋友,不期途中相遇,今約在酒樓吃酒。
包興看了。堂官過來問了酒菜,傳下去了。又見上來了主僕二人,相公有二十年紀,老仆卻有五旬上下,與那二人對面坐了。因行路難以拘禮,也就叫老仆打橫兒坐了。
不多時,堂官端上酒來,包興慢慢的消飲。
忽聽樓梯聲響,上來一人,攜着一個小兒。卻見小兒眼淚汪汪,那漢子怒氣昂昂,就在包興坐的座頭斜對面坐了。小兒也不坐下,在那裡拭淚。包興看了,又是不忍,又覺納悶。
早已聽見樓梯響處,上來了一個老頭兒,眼似鑾鈴,一眼看見那漢子,連忙的上前跪倒,哭訴道:「求大叔千萬不要動怒。小老兒雖然短欠銀兩,慢慢的必要還清,分文不敢少的。只是這孩子,大叔帶他去不得的。他小小年紀又不曉事,又不能幹,大叔帶去怎麼樣呢?”那漢子端坐,昂然不理。
半晌,說道:「俺將此子帶去作個當頭。俟你將賬目還清,方許你將他領回。」那老頭兒着急道:「此子非是小老兒親故,乃是一個客人的侄兒,寄在小老兒鋪中的。倘若此人回來,小老兒拿甚麼還他的侄兒?望大叔開一綫之恩,容小老兒將此子領回。
緩至三日,小老兒將鋪內折變,歸還大叔的銀子就是了。」說罷,連連叩頭。只見那漢子將眼一瞪,道:「誰耐煩這些!你只管折變你的去,等三日後,到莊取贖此子。」
忽見那邊老仆過來,對著那漢子道:「尊客,我家相公要來領教。」那漢子將眼皮兒一撩,道:「你家相公是誰?素不相識,見我則甚?」說至此,早有位相公來到面前,道:「尊公請了。學生姓倪,名叫繼祖。你與老丈為著何事?請道其詳。」那漢子道:「他拖欠我的銀兩,總未歸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