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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者落雲,捧着袈裟,忽墮階前,叫道:「師父,袈裟來了。」三藏大喜,眾僧無不歡悅,留住還願。次早刷扮馬匹、包袱、行囊出門,眾僧遠送方回。
師徒行了五七日,忽一日,天色將晚,只見一村人家,正可借宿。長老催動白馬,早到街衢之口,見一少年出街忙走,行者順手扯住不放,借問此間甚麼地方。那人被扯不過,說:「此處乃是鳥斯藏國界之地,喚叫高老莊。”行者又問:「你這等忙迫,所幹何事?」那人說:「我是高太公的家人,叫做高才。
我那太公有個女兒,不曾配人,被妖占了,做了三年女婿。太公思想招了妖精,不好說話,日前尋得個法師,不能收降。剛纔太公罵我不會幹事,教我再去請好法師來。」行者道:「你造化,我們不比別的和尚,其實有些手段,慣會拿妖。
你回去上復你家主說,我們是東土唐王禦弟聖僧住西天拜佛求經者,善能降妖縛怪。」
高才帶至門首,回報太公。太公請進尊坐。行者道:「先前得聞說,你家有個妖婿,你可把妖怪始末說與我聽,我好替你拿他。」高老道:「老漢無子,止生三女,長名香蘭,次名玉蘭,三名翠蘭。那兩個從小配與本莊人家,止有小的招得一婿,說是福陵山人,姓豬。初來時是一條黑漢,後來變了一長嘴大耳朵,腦後有一溜鬃毛,身體粗糙怕人,頭臉似豬樣子,食腸卻又甚大,要吃三五斗米飯。如今又會弄風雨,來與去走石飛沙,嚇得左鄰右捨不得安生。
又把翠蘭關在後宅,半年不曾相見,不知死活。」行者道:「這個何難,老兒,只管放心。」隨手耳內取出花針,化作鐵棒,扯着高老道:「你引我妖精住處看看。」老人引到門首,行者將金箍棒打開門扇,但只見翠蘭看見高老扯住大哭。
行者道:「你且莫哭。我問你,妖怪何往?」女子道:「朝去夜來,不知何所?」行者道:“你帶令愛出去,今老孫在此等他。」
不多一時,一陣風來,只見妖精來了,果然醜陋。行者只推不知,睡在床上裝病。那怪不識真假,走進房,一把摟住,就要親嘴。行者道:「你怎麼這等樣小家子?我因今日心上不快,未曾起來開門,你可脫衣來睡。」那妖脫衣上床。行者道:「我要出個恭來。」那怪問道:「姐姐何事不快?」行者道:「我爹爹說你雲來霧去,沒有個着實姓名,親戚不好說話。」那怪道:「我家住在福陵山雲棧洞,姓豬名剛鬣。」行者道:「他要請法師拿你。」那怪笑道:「我有天罡②數的變化,九齒的釘鈀,怕什麼法師、和尚、道士?」行者道:「他說請一個五百年前大閙天宮姓孫的齊天大聖,要來拿你。」那怪道:「既這等說,我去了罷。」穿衣開門,往外就走。
被行者一把扯住,喝道:「好妖怪,哪裡走!」慌得那妖人畫刺一聲,扯破衣服,化陣狂風,脫身而去。行者掣棒打下,那怪萬道火光,徑回本山而去。行者駕雲隨後赴去。不知趕至何方,再聽下回分解。
詩曰:
收妖取轉錦袈裟,半路又逢一莊家;
豬妖獨占人家女,行者持棒趕上他。
唐三藏收伏豬八戒
卻說行者正行處,忽見一座高山。那怪把紅光結果,現了本相,撞入洞裡,取出一柄九齒釘鈀來戰。行者喝道:「潑妖,你是哪裡來的?」那妖道:「吾乃天蓬元帥下界。你這個弼馬溫,不要無禮!」行者舉棒,剛鬣提鈀,兩下自二更時分,鬥到東方發白。
那妖敗陣,又化狂風入洞,閉門不出。行者又恐師父疑虛,且來報個信息。三藏道:「你去一夜,精怪何如?」行者道:「那妖不比邪怪,原是天蓬元帥臨凡,只因投胎錯了,嘴臉相豬。夤夜怯敵,閉洞不出。」高老跪下,懇告除根。三藏道:「妖人到底你去拿來。」行者去到洞門,舉棒打得粉碎。那妖道:「不要無禮。
我且問你,記得閙天宮時,家住花果山水簾侗裡,如今久不聞名,怎麼來到這裡,上門欺我?」行者道:「我因改邪歸正,棄道從僧,保護三藏法師往西天拜佛求經,路經高莊借宿。那老兒因話說起,請我救他的女兒。」那怪聞言,丟鈀唱諾道:「我本是觀音菩薩勸善,受了他戒,這裡持齋把素,教我跟隨那取經人,往西天拜佛求經,將功贖罪。我等幾年,不聞消息,你既做了徒弟,何不早說取經之事!」行者道:「恐你詭詐。
果然要護唐僧,你可燒洞受綁,引你去見。」那怪即依行事。
兩個半雲半霧到了莊前。高老見了歡喜,就把他女兒調護身體甦醒,仍然無事。那悟空將怪梆縛,參見唐僧,哀告救度,唐僧不允。那豬再三苦告,情願皈依佛教。
唐僧道:「你既情願皈依正果,做我徒弟,必須改邪歸正,再不許你興妖怪,你隨我取經去也。我與你摩頂受戒,就賜你一個法名,名喚豬八戒。」次日天明,唐僧上馬,就要隨行。只見高老兒出來,輓留唐僧住歇幾日,何期如此去之速也。
唐僧道:「師徒在此寶莊厚擾,未得酬謝,取經回日,奏上唐王,必來報謝。」高老兒輓留不住。高老道:「小女多蒙活命之恩,生死難報,今具薄贐,當作行頭,勿嫌其輕少。」唐僧道:「日食充足,自有行頭,何必厚禮贐之,決不敢受。」孫行者曰:「金銀之物,師父分文不受;但齋飯點心,長者賜,少者不敢辭。」就排素齋,二人吃了齋飯,就拜辭老者,竟投西天進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