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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不仁不義,不慈不愛之人,何能母儀天下?你我皆是頂天立地的漢子,做事俱要正大光明,曾記在白鶴林聚義之先,立志專與貪官污吏,惡霸強豪作對。從前許敬宗雖有恩賢弟,可知他並非好意待你,想你代他幹了這叛逆事件成功,他與武承嗣弟兄平分天下,那時他為君,你為臣,我們堂堂英雄,反屈膝在這班狗頭之下,聽他的指揮,豈不羞煞!事情不成,所有罪名,全賴在賢弟身上,與他無涉,我等雖是草寇,也該知個君臣父子,天理人情。武三思等人,乃是遺臭萬年之人,恨不能食他之肉,寢他之皮,不料賢弟中他之計,反把國家的太子,天下的儲君誣害!自己思量,豈不大錯?前日來你營中,實是有心誘騙,想賢弟即改邪歸正,作個好人。賢弟如信我言,此時便同去見大人,以便日後臨朝,對個明證。
若不相信,愚兄欲為好人,也不能有負賢弟,致受一刀之苦。不如先在你面前,尋個自盡。」說罷便要自刎。
不知馬榮性命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六十一回 李飛雄悔志投降 安金藏入朝報捷
卻說馬榮勸說了一會,便要自刎。李飛雄聽了此言語,已是開口不得,心下暗想:「實是慚愧。」見他如此情形,趕着上前把馬榮的刀奪下,說道:「大哥之言使我如夢方醒。但是我從前受過許敬宗之恩,照你說來,不過想我同狄大人到京,將太子冤屈辨明,好令武后母子如初,並將武三思等人處治。
可知此事關係甚大,害了武許兩人,小弟依然沒有活命。損人利己之事,固不可做,損人害己之事,更何必做。老哥既將我擒入營中,焚燒山寨,尚有何面目去到京中?不如請狄大人將我梟首,免得進退兩難。」馬榮道:「愚兄若想殺你,進營之時何不動手?直因你我結義之時,立誓定盟同生同死。
言猶在耳,今昔敢忘?你若能為太子辨明這冤情,狄大人自有救汝之策。設若我言不實,有累賢弟九泉之下,也無顏去見汝面。」李飛雄見他說得如此懇切,心下總是狐疑不定。馬榮道:「賢弟,你莫要猶豫不決。
今將實話告你,狄大人帶兵來時,元行沖已到房州,此事你也知道。只等他來至此地,便一齊起隊到京。那時措手不及,先將奸黨拿獲,然後奏明太子,救汝之死。與他對質,還有何懼?」馬榮說罷,見他只不開口,知他心下已經應允。
隨即輓着李飛雄的手腕道:「你我此時先見了大人,說明此意,好命人前去打聽廬陵王曾否前來。」說畢,輓着飛雄便走。飛雄到了此時,為他這派勸說,又因他連日如此慇勤,自是感激,當時只得隨他到了大帳。
馬榮先進帳報知狄公,然後出來領他人內。李飛雄到了裡面,向着狄公納頭便拜,說道:「罪人李飛雄,蒙大人有不殺之恩。方纔聽馬榮一派言詞,如夢初醒,情願投降,在營效力。俟後如有指揮,以及國家大事,我李某皆甘報效。”
狄公見他歸順,趕着起身將他扶起,命小軍端了一個座頭,命他坐下。李飛雄謙遜了一會,方纔敢坐。狄公道:「本院看將軍相貌,自是不凡。目今時事多艱,脫身落草,也是英雄末路之感。
本院愛才如命,又值朝廷大事,唐室江山,皆想在將軍身上輓回,豈有涉心殺害?本院已于前日派探前去,想日內當得房州消息。」
三人正在帳中談論,只見中軍進來說道:「元大人行沖現有差官公文來營投遞,說要面見大人,有活細稟。」狄公聽了此言,趕命將原差帶進。中軍領命下去,果然帶了一個年少差官,肩頭背着個公文包袱,短衣窄袖,身佩腰刀,到帳前單落膝跪下,口中報道:「房州節度使衙門差官劉豫,見大人請安。」狄公聽他所言,不是元行沖派來之人,而且行衝出京時,只是主僕數人,那裡有這多使用,趕着問道:「汝方纔說是元大人命汝前來投遞公件,何以見了本院,又說是節度衙門呢?」那人道:「小人雖是節度差官,這公文卻是元大人差遣。大人看畢,便知這裡面的細情了。」狄公聽他所言,當時將來文命人取上。自己拆開看畢,不禁怒道:「武承嗣,汝這個狗頭,如此喪心害理。
此地命李飛雄冒名作亂,幸得安全藏剖心自明,本院提兵到來,方將此事明白。汝恐此事不成,復又暗通刺客,奔到房州,若非節度衙門有如此能人,豈不送了廬陵王性命。本院不日定教你做個刀頭之鬼便了。」看畢,向劉豫道:“原來將軍有救駕之功,實深可敬。
且在本營安歇一宵,本院定派人與將軍同去接駕。」
原來元行沖自奉旨到房州而去,武承嗣與許敬宗等人便恐他訪出情形,又值狄公提兵來到懷慶,那時將李飛雄擒獲,問出口供,兩下夾攻,進京回奏,追出許武兩人同謀之故,自己吃罪不起。因此訪了個有名的刺客,名叫千里眼王熊,賞他二萬金銀,命他到房州行刺。但將廬陵王送了性命,帶了證件回京,再加二萬。俟後等他登了大寶,封個大大前程。
誰知王熊到了房州,訪知廬陵王在節度衙門為行宮,這日夜間便去行刺。不料劉豫雖是差官,從前也是個綠林的好手,改邪歸正,投在節度衙門當差,以圖進身。這晚卻巧是他值班,聽見窗格微響一聲,一個黑影躥了進去,曉得不好,趕着隨後而至。乃是一個山西胯漢,手執苗刀,已到床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