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頁
三人吃夠多時,三爺說:「你把殘桌撤去,我要走,你給我寫帳就是。」說罷,自己漱漱口,帶著姜玉下樓去了。那個人也說:「來人!給我記上帳,我也去了。」堂官說:「我們不認得你,記帳不成!」只見他把眼一瞪,把那把刀手中一拿,說:「柜上去寫去!」「騰騰」的下樓去了。
方要走,跑堂的直喊說:「八弔九百整,到櫃!」三爺還站在那裡與眾人說話哪。
只見那個人手中拿着刀,衝著柜上人說:「記上帳吧!”大家一瞧,他長的像個死鬼一樣,心中有幾分害怕。張廣太是有心事,昨天在街上遇見他,夜晚衙門裡又去在房上,必也是他說話。心中說:「一多半是我那年跟着大人上任之時,在滄州殺了水寇為首之賊,他的餘黨說過,多則一年,少則半載,必有人來找我報仇。我想冤家宜解不宜結,我今天以恩待他。」想罷,只聽柜上人們不讓他去,三爺說:「寫我的帳吧。」那個人還不說一句情理話。柜上的人說道:「張三爺給了錢,你知道不知?」那個人也不言語,望張廣太說:「朋友,我在街西口外一里之遙大樹之下等你,你要敢去,定是英雄;不敢去,是無名小輩!我走了。」三爺一聽,甚是有氣,說:“哪個怕你不成!」
說罷,跟在他背後,到西邊無人之處,方說:「你有多大能耐,也敢這樣無禮,待我結果你的性命就是。」拉刀動手。姜玉在旁一瞧,那個人本領比三爺強,刀法又純熟。姜玉瞧了半天,見廣太委實不成,要再不過去,怕三爺受傷,連忙說:「三叔,有弟子在此,殺鷄焉能用宰牛刀!待我拿他就是。」說罷,掄刀替三爺動手。三爺望一旁歇着,見姜玉也是不成。自己無可奈何,方要過去相助,只見那個人說:「張廣太,不必過來動手。我是要瞧瞧你二人的本領,並非真心與你等作對。」三爺說:「你貴姓?是哪裡的人?」那個人手執金背刀,大展名姓。不知此人是誰,且聽下回分解。
第三十五回
故託病誘姦張廣太 感深恩殺死淫春姨
詞曰:綠楊芳草長亭路,年少拋人易去。樓頭殘夢五更鐘,花底離愁三月雨。
無情不似多情苦,一寸還成萬種縷。天涯地角有窮時,只有相思無盡處。話說那位英雄說:「我是陝西咸陽的人,姓張,名忠,表字大虎,別號人稱笑面無常的便是。」三爺說:「你我是五百年前一家人。
兄長來,跟我到衙門,有什麼事再說。」二人言語投機,攜手入道衙,去見那大爺,說起方纔外面之事。眾人重新擺酒,敘舊談心,甚是和美,留張忠住在衙門。三爺問:「你是為什麼來此處?」張忠說:「我父母雙亡,就是我胞弟張義張二虎。
只因去歲間,我二人由家中分手,到如今一年之久,並未全面,我為找我兄弟來此。聽說上海道衙有一張廣太,為人仗義,結交英雄,我故託賣刀相訪,今得遇尊駕,也是三生有幸!」張廣太說:「兄台如不嫌棄,小弟願結為昆仲弟兄,不知兄台意下如何?」張忠說:「你我今朝相會,也是三生有幸!」遂設香案,結為金蘭之好。張忠居長,廣太次之,二人情投意合,留張忠在前院住了幾天。這日張忠要走,三爺拿出五十兩銀子,給張大虎作為路費。
二人分手,廣太送至二三里之遙才分手,灑淚而別。
自此廣太在衙中過了二三年之久,哈大人甚是恩待三爺。這一日,上諭下:放下山西提刑按察使可按察使哈紅阿急速前往,勿庸來京請訓。哈公接了聖上的旨意,把舊任的事交代完畢,然後起程。
在路上非止一日,那一天到山西太谷縣公館之內住宿,第二天要起程,姨奶奶說:「大人,妾身得重病,不知何時才能好,大人先走吧。這兩天我被車一咕咚,渾身骨頭都酥了,心內也不痛快,不知是怎麼了。來吧,快叫人給瞧瞧吧,我是不能走的了。」眾人早把行囊收拾完了。
大人說:「叫張廣太在這裡,等着你好了,押着行李再走吧。我先上任,等你們就是了。」說罷,大人就起身去了。剩下姨奶奶同兩個老媽、丫頭在裏邊上房。
外邊東廂房兩間,住的是張廣太。自大人吩咐他在這等候,他就在房中瞧書。
天有巳正,只見從外面進來一個老媽,是姨奶奶那裡的趙媽,前來說:「三爺,你快來吧,姨奶奶在裏邊叫你去哪。”只見裏邊又出來一個丫環說:「張三爺,姨奶奶叫你進去哪。」廣太穿好了衣服,連忙到上房帘子以外,聽得裏邊姨奶奶說:「趙媽,你去煎藥去,春芳給我捶捶腿。廣太,你進來吧,我在這裡與你有話說。」
三爺一進上房西里間屋,見北邊是張,掛着幃帳,此上放著枕頭兩個。姨奶奶頭向北,面向東倒着,身穿衣服甚是齊整。一見三爺進來,他面帶笑容,連忙站起身來。廣太一瞧,但則見:頭上烏雲,巧輓蟠龍纂,纂心橫別白玉簪。
簪押雲鬢飛綵鳳,鳳凰襖襯百花衫。衫袖半露描花腕,腕戴釧鐲是法籃。藍緞宮裙捏百褶,褶下微露小金蓮。蓮花褲腿鴛鴦袋,袋佩香珠顏色鮮。
仙人長就芙蓉面,面似桃花柳眉彎。彎彎柳眉襯杏眼,眼含秋水鼻懸膽。丹朱一點櫻桃口,口內銀牙糯米含姨奶奶笑着向廣太說:「我自在滄州船上見你一面,時常想念在心。在上海衙署之內,耳目眾多,也不能說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