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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樓 - 34 / 7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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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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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心上可情願麼?」汝修道:「父母年老,家計貧寒,要覓些微利養親,恐怕不能久離膝下。」東摟道:「我聞得你是孤身,並無父母,為什麼騙起我來?你的意思,不過同那兩個光棍相與熟了,一時撇他不下,所以託故推辭。難道我做官的人反不如兩個鋪戶?他請得你起,我倒沒有束修麼?」汝修道:「那兩個是結義的朋友,同事的夥計,並沒有一毫苟且,老爺不要多疑。」東樓聽了這些話,明曉得是掩飾之詞,耳朵雖聽,心上一毫不理。

還說”與他未曾到手,情義甚疏,他如何肯撇了舊人來親熱我?”就把他留在書房,一連宿了三夜。東樓素有男風之癖,北京城內不但有姿色的龍陽不曾漏網一個,就是下僚裡面頂冠束帶之人,若是青年有貌肯以身事上台的,他也要破格垂青,留在後庭相見。閲歷既多,自然知道好歹。看見汝修肌滑如油,臀白於雪,雖是兩夫之婦,竟與處子一般。


  

所以心上愛他不過,定要相留。這三夜之中,不知費了幾許調停,指望把「溫柔軟款」四個字買他的身子過來。不想這位少年竟老辣不過,自恃心如鐵石,不怕你口墜天花。這般講來,他這般回覆;那樣說去,他那樣推辭。

東樓見說他不轉,只得權時打發。到第四日上,就把一應貨物取到面前,又從頭細閲一遍,揀最好的留下幾件,不中意的盡數發還。除貨價之外,又封十二兩銀子送他,做遮羞錢。

汝修不好辭得,暫放袖中,到出門之際就送與他的家人,以見「恥食周慄」之意。回到店中,見了金、劉二友。滿面羞慚,只想要去尋死。金、劉再三勸慰,才得瓦全。

從此以後看見東樓的轎子從店前經過,就趨避不遑,惟恐他進來纏擾。有時嚴府差人呼喚,只以病辭;等他喚過多遭,難以峻絶,就揀他出門的日子去空走一遭,好等門簿上記個名字。

瞰亡往拜,分明以陽虎待之。

東樓恨他不過,心上思量道:「我這樣一位顯者,心腹滿朝,何求不得?就是千金小姐、絶世佳人,我要娶她,也不敢回個『不』字,何況百姓裡面一個孤身無靠的龍陽!我要親熱他,他偏要冷落我。雖是光棍不好,預先鈞搭住他,所以不肯改適,卻也氣恨不過。少不得生個法子,弄他進來。只是一件:這樣標緻後生放在家裡,使姬妾們看見未免動心,就不做出事來,也要彼此相形,愈加見得我老醜。

除非得個兩全之法,止受其益,不受其損,然後招他進來,實為長便。」想了一回,並沒有半點機謀。

彼時有個用事的太監,姓沙,名玉成,一向與嚴氏父子表裡為奸、勢同狼狽的,甚得官家之寵。因他有痰濕病,早間入宮侍駕,一到已刻就回私宅調理,雖有內相之名,其實與外官無異。原是個清客出身,最喜栽培花竹,收藏古董。東摟雖務虛名,其實是個假清客,反不如他實實在行。


  
一日,東樓過去相訪,見他收拾器玩,澆溉花卉,雖不是自家動手,卻不住地呼僮叱仆,口不絶聲,自家不以為煩。東樓聽了,倒替他吃力,就說:「這些事情原為取樂而設,若像如此費心,反是一樁苦事了。」沙太監道:「孩子沒用,不由你不費心。我尋了一世館僮,不曾遇著一個。

嚴老爺府上若有勤力孩子,知道這些事的,肯見惠一個也好。」東樓聽了這句話,就觸起心頭之事,想個計較出來,回覆他道:「敝衙的人,比府上更加不濟。近來北京城裡出了個清客少年,不但這些事情件件曉得,連琴棋簫管之類都是精妙不過的。有許多仕宦要圖在身邊做孩子,只是弄他不去,除非公公呼喚,他或者肯來,只是一件:此人情竇已開,他一心要弄婦人,就勉強留他,也不能長久;須是與公公一樣,也替他淨了下身,使他只想進來,不想出去,才是個長久之計。」沙太監道:「這有何難!待我弄個法子,去哄他進來。若肯淨身就罷,萬一不肯,待我把幾杯藥酒灌醉了他,輕輕割去此道,到醒來知覺的時節,他就不肯做太監,也長不出人道來了。」東樓大喜,叫他及早圖之,不要被人弄了去。臨行之際,又叮囑一句道:「公公自己用他,不消說得;萬一到百年以後用不着的時節,求你交還薦主,切不可送與別人。」沙太監道:「那何待說。我是個殘疾之人,知道有幾年過?做內相的料想沒有兒子,你竟來領去就是。」 

東樓設計之意原是為此,料他是個殘疾之人,沒有三年五載,身後自然歸我,落得假手於他,一來報了見卻之仇,二來做了可常之計。見他說著心事,就大笑起來。兩個弄盞傳杯,盡歡而別。

到了次日,沙太監着人去喚汝修,說:「舊時買些盆景,原是你鋪中的,一向沒人剪剔,漸漸地繁冗了,央你這位小店官過去修葺修葺。宮裡的人又開出一篇帳來,大半是雲油香皂之類,要當面交付與你,好帶出來點貨。」金、劉二人聽了這句話,就連聲招攬,叫汝修快些進去。一來因他是個太監,就留汝修過宿也沒有什麼疑心;二來因為得罪東樓,怕他有懷恨之意,知道沙太監與他相好,萬一有事,也好做一枝救兵,所以招接不遑,惟恐服事不到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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