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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戎府,開基第一家。轅門生瑞色,虎坐起光華,玉石鋪衙,門樓五彩搽。焉壁牆,四虎九頭獅子吼;鼓亭內,三通鼓吹,大門開;大門上寫着執掌天下,權衡邦家。粉壁牆上貼嚴禁二張,上寫着字跡無差。
一示嚴管守納,二禁盔甲光華。所過處秋毫無犯,使百姓好作生涯。擄民財遲不怠緩,兵須將主即拘拿,好婦女罪歸將主,地方官一同斬殺。三重門長條封鎖,四面燈龍鳳交加。
左邊擺刀槍劍戟,右邊是鞭筒瓜釒取,彎弓如同秋月,插鵰鳥翎箭似狼牙。暖門上有對聯,上寫封疆,如同鐵面;又寫着憑赤膽,神鬼驚怕。東南門虎頭牌懸掛,上寫升賞參罰,革職捆打。西角門叩住遠探馬、近探馬,報事取兵馬,密層層槍分十下。
東角門站立兵備道、河糧道、軍鎮道、糧道,一個個頭戴着烏紗帽,身穿大紅袍。西角門站立着總鎮府、副鎮府、部督府、協鎮府,戴金盔,穿金甲,腳踏白粉底靴。東轅門掛號房、稟子房、報本房、行文房,一房房靜寂如默。西轅門奏事廳、管糧廳,一廳廳怎敢混雜。
北南排是無敵大將軍,西瓜炮、馬蹄炮、靜瓶炮、連珠炮,俱是高炮;台內打着黃羅散遮陽扇,瓜錘鉞斧兩邊排。轅門外,站立了許多文官武將,拴扣了多少追風馬,淒淒灑灑。內中軍傳出號令,外中軍禁止喧嘩,天子詔也馬緩報,候元戊擊鼓排衙。挨肩擦背低低問,今日轅門實可誇。
詩曰:
畫鼓銅鑼幾陣敲,轅門內外聚英豪。
衝天三個狼牙炮,展轉軍旗奏樂高。
且不言軍門威嚴。單講那督院進了衙門,走上了大堂,坐下了公案許久,連次差人捉拿江知府之子,且不言督院衙署之事。再說那旗牌官離了大老爺轎前,領了軍令,來到北關。抬頭看見前面有一號官船,那燈籠上寫着是:濟南府正堂江。
幾個旗牌來到船邊,只見裡面有痛哭之聲,內中夾雜正勵之言。
旗牌又怕大人久等,只得開言叫道:「船上人哪裡?」那船上家人便問道:「那岸上來的是什麼人?在此大呼小叫。」旗牌答應:「是太爺衙門中來的差役,請公子有要緊的話說。」那家人不敢隱瞞,只得回稟了江魁。那廝正在與玉姐纏繞,只聽得家人說了此話,心中是暗暗地想道:「老爺這早晚夜靜黃昏可有什麼話說?叫那人前來,我有話親自問他。」家人答應,叫水手搭跳板,叫那人來面稟公子。
水手搭了跳板,旗牌走上船來問道:「公子在哪裡?”家人答應在艙內。旗牌見江魁就鎖了。家人還裝勢道:「公子是老爺嫡親的兒子,就是有話,等老爺當面去問他。你們因何這等大膽,就上起刑具來?」那江魁氣得三屍神暴躁,口中說道:「反了!反了!」這旗牌見家人言三語四,遂向那家人道:“我們是軍門大人差來捉拿他們的。
清平世界,搶劫民間有夫之女,你們好大膽!說甚麼話!」
那些家人聽得說,嚇得滾如流星。那旗牌此時把那些家人,俱都鎖了,又說道:「那漁船的女子,藏在何處?」玉姐在艙內聽得軍門鎖了那些家人與江魁,她心中早已知道是她丈夫在軍門喊了冤,自必是準了狀。哭哭啼啼,只得走出艙來說道:「難女就是被劫之人。」那旗牌把玉姐上下一看,雖然是哭的形容,果然生得十分可愛。
便開言說道:「你的丈夫告了狀,大人坐在堂上立等眾人審問。你們隨我一同進衙門去。」於是,家人隨了江魁並玉姐一同上岸進城,到軍門衙署而來。
再講那傳知府的旗牌,離了轎前,星速到知府衙門而來。正走之間,只見知府燈籠執事喝道而來。那旗牌搶行了一步,迎至執事前,高聲道:「軍門大人傳江大老爺在轅門伺候!”那知府執事吏役稟上大老爺,江老爺嚇了一跳,即忙吩咐執事轉回衙署,同着了旗牌取路而行。在轎內千思萬想,不知是為何事?便向兩個旗牌笑嘻嘻地問詢:「不知大人傳本府,有何吩咐?」旗牌道:“你家公子,在北關搶了人家有夫之女,她丈夫、母親告了公子,大老爺在轅門等候。」
江連一聽此言,即刻嚇得面如土色,暗地道:「不肖的畜牲,搶甚麼女子!闖出禍來連累我,只怕連這烏紗帽也不穩。」不覺已至轅門下轎,走入官廳。不一時,四個旗牌押着江魁與眾家人已到了。江連見了兒子,又看見了家人,不覺怒從心上起,惡向膽邊生,便氣喘喘地走出官廳。
江魁見了他父親,便說道:「爹爹救命!」那知府走上前,惡狠狠不論清濁,便是一擲靴尖,痛罵了一番,回頭就把眾家人痛罵了一會,且不言。
再表周婆一見玉姐,便上前一把抱住,她母女二人大哭了一常,母問道:「兒呀,你被奸人搶去,可曾被他玷辱嗎?若是那樣的了,你可對為娘的說,咬掉他一塊肉!」玉姐把臉一紅,說道:「母親為何說出這等話來?孩兒寧可一死,怎麼肯玷辱名節?」春生聽得尚未失身,心中暗暗歡喜。
正在議論,忽聽得堂上二聲點響,傳知府入見。禮畢,站立一邊。那大人問道:「知府知罪嗎?”江連一躬到地道:「卑府知罪。」那軍門問道:「貴府平日為官,也還清正,情有可願。
只是貴府之子,幾時到你任所?」江連又一躬道:“卑府這個不肖之子,是昨日才到任所。今日着他乘舟回去,不知這畜牲幹出這無王法的事來。是卑府罪該萬死,回署請印進來,請大人提參。」
軍門笑道:「自古道,『家無全犯』。貴府既是請罪,本督院開一綫之恩,免你提參,在下面等候。」江連打一躬道:「多謝大人。」站立一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