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問道:「大哥離此不得甚遠,為何總不回家來看看?」短命鬼道:「起初不修觀內,只有師父一人,無人照管。及至後來添了色鬼師弟,師父又回山去了,所以未得回家。」下作鬼在旁道:「大哥如今自然是聞得無二哥得了王位,所以前來。」短命鬼道:「並不知二弟在此為王。
愚兄只因被鍾馗無故捉去,舉劍就砍,幸俺借土遁逃走。他且說務要將咱這一類鬼輩,盡行斬絶,方消他恨。大約不久就到此了。後又聞得色鬼師弟,已被他擒斬了,把不修觀他也放火燒了。
我因無處棲身,所以前來。」無二鬼聞聽此言,心中大怒,向下作鬼道:「不料鍾馗這等可惡!若待他兵臨城下,阻擋就難了。不如俺先殺向前去,給他一個措手不及,殺他一個片甲不歸,方知俺的厲害。」下作鬼道:「不可,倘然失利,悔之無及。
不如在此等他,左有望鄉台,右有蒿裡山,還可彼此救應。」無二鬼那裡肯聽,着短命鬼看守營寨,遂帶了大小三軍,騎上了一隻淨街虎,手拿一柄皮錘。下作鬼手使一根竹竿,打着一面順風旗。小低搭鬼騎着一個臭蛆,頭前引路。
舛鬼騎着一隻鴞鳥,手使一根喪棒,督催後陣。萬人縣城上放了三聲滅信炮,出了城門,過了奈河,迤邐而來。行了三五日,忽然劈面迎着鍾馗。無二鬼抬頭一看,遂勒住了淨街虎,大聲喝道:「來者黑頭黑臉的,莫非就是鍾馗?」鍾馗道:「然也。」無二鬼聞聽鍾馗二字,並不再言,舉錘就打。鍾馗舉劍相迎,戰不數合,被鍾馗回馬一劍,正對無二鬼的臉砍來。誰想那無二鬼的臉,原來是磁瓦子打磨了,又用生漆漆了,至壯不過的,一幅子皮臉。一劍砍來,火星亂爆。
無二鬼有件法術,名為「黑眼風」。凡和人打仗,必定先使他「黑眼風」嚇人。今被鍾馗砍了一劍,當下他就使起「黑眼風」來。只見無二鬼照着鍾馗把眼一瞪,即刻黑風陡起,烏煙瘴氣,頃刻天昏地暗,日月無光。
且是這「黑眼風」裏邊有許多的惡鬼,俱帶著硶款,有搖頭的,有跺腳的,有毗牙的,有瞪眼的,有騎馬的,有使槍刀的,有活捉人的,有迷糊人的,種種不一。滑喇喇一聲風響,竟把個鍾馗和四名鬼卒,刮到半懸空中,上不沾天,下不連地,飄飄搖搖,不知刮到那裡去了。要知鍾馗性命如何?再聽下回分解。
第七回 五里村酒店收窮鬼
話說鍾馗被無二鬼的「黑眼風」颳起,猶如駕雲一般,天昏地暗,不辨東西南北。大頭鬼等惟恐與鍾馗失散,緊緊相隨,這且不表。再說那萬人縣內的百姓,被這些無二鬼、下作鬼等,諸日欺詐誆騙,閙了一個翻江攪海,鷄犬不寧。你說那百姓怎樣受害?下作鬼的武藝,仗着低壞邪戳掭。
無二鬼的武藝仗着歪賴刁鰐
口強。舛鬼的武藝仗着舛氣撲人,令人萬事不利。三鬼之中,惟下作鬼更甚。外面與人相交,卻是極好,他肚裡卻藏着個令人不測的心眼子。
不論親疏厚薄,是個人他就低一低;不管輕重大小,是件事他就戳一戳。他心裡不是低壞,就是戳邪。把這低壞戳邪,叫輪流換班伺候,之一字,令早晚聽用。更可恨者幫着有勢的欺人,有力的訛人,惹得萬人縣中,人人穢罵,個個切齒,他卻不理之焉。
所以萬人縣裡的百姓,給他起了一個綽號,叫他是「臭鴨蛋」。言其是個壞黃子。
那萬人縣城南有一座山,名為磨天山,離城有百餘裡。那山頂上下視日月,立數星辰,其高無比。山下有一村,名為慫人村。村內有一人,此人姓能名吃虧,生了兩個兒子,長子名叫能忍,次子名叫能讓。
父子三人俱是受氣生理。他父子三人常受下作鬼無數的氣,總是忍氣吞聲,直受而不辭。一日能吃虧向他兩個兒子道:「咱家一家不知受了他多少氣?何日是個了手?」能忍道:「屑小事情,何必較量?常言說得好,省事饒人,過後得便宜。不必理他。」能讓道:「惡人自有惡 必較量?常言說得好,省事饒人,過後得便宜。不必理他。」能讓道:「惡人自有惡人 報,即或不報,亦自不妨。全算咱前世裡少欠下他的氣債,今世還他何妨。」能吃虧道:「雖如此說,到底叫人心中不快。昨日聞聽人傳言說,不久就有一個平鬼大元帥,姓鐘名馗,來斬除他們。但不知為何至今還不見到來?或者鍾馗不知他們在這萬人縣裡?來到半路之間,又回去了,也未可知?不如我們虔備金銀香燭供獻上,在咱這磨天山頂上,望空禱告一番,求那位鍾馗老爺,早來斬除他們,絶此大害,豈不是好。」能忍、能讓俱道:「言之有理。」遂出門傳了許多老老少少,男男女女,各攜着金銀香燭供獻,能吃虧在前,眾人在後,擁擁擠擠,齊往磨天山而來。一路行走,人多嘴雜,這個說:下作鬼如此害人,一定是個鱉星照命。那個說:你看那鱉見了人把頭縮在肚裡,這下作鬼伸着頭去打聽事,如何是鱉星照命?這個說:不是鱉星照命,定是兔子下生,那個說:也不是,你看那免子,嘴上是有豁的,說話不得爽利,這下作鬼能把個滾圓的葫蘆,說的長出個把來,如何是兔子下生呢?又一個說:你們俱說錯了,他原是個狗星臨凡,你看那狗不論大小,總是誰家喂他,他就給誰家看家。這下作鬼誰家給他點子吃,便替誰家瞎 ,不是個狗種是甚麼?眾人齊道:或者,或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