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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嘹嘹喨亮的應道:「請大人出對。」眾官見鶴口吐人言,嚇得魂不附體,都暗暗埋怨退之。
退之道:「鳥翼長隨鳳,可謂眾禽之長。」
那鶴望着退之答道:「狐威不假虎,難為百獸之尊。」眾官無不喝彩。
退之又道:「你吟詩一首與我聽。」仙鶴道:“我吟一詩一歌,請大人聽,詩云:
白鶴飛來下九天,數聲嘹喨出祥煙。
日月不催人已老,爭如訪道學神仙。
又歌云:
你既為官兮,尚不知人事;你既為人兮,反不如畜類;埋名隱姓兮,免遭凶禍。大人,豈不聞張良棄職歸山去,范蠡遊湖是見機。你今若不回頭早,只怕征鞍雨濕,藍關,路迷,進退苦無依!”
退之道:「你特來與我慶壽,再不見你說一句生不老,安富尊榮的話,只把那不吉利的山歌唱出來,正氣是匾毛畜生,不識一毫世故。」湘子道:「仙鶴之言,日後自有證驗。為何倒說是不吉利?」退之道:「為人在世,眼下尚且顧不得,說恁麼日前日後?」湘子道:「仲尼說得好:『人無遠慮,必有近憂。』大人的心,只是見小。」退之道:「我的話也不是見小,只是世間那裡有個早得知?你今日說話不中聽,我也不計較,你快些去罷!」湘子道:「大人肯跟我出家,小道就去;若不肯跟我,小道決不出去。」退之聽了這句話,怒喝手下:「叉他出去,再有放他進來的,決打四十!」湘子便使出一個定身法來,那夥人把湘子推的推,扯的扯,莫想動得一步,退之道:「道童,你怎麼把那定身法來欺我?」湘子道:「大人,貧道只會駕霧騰雲,不會使定身法。」退之道:「你既會駕霧騰雲,因何來我府中化齋?」湘子打動漁鼓,唱一詞道:
我今日單來度你,你快撇了家緣家計。我和你輓手挨肩,抵足談玄理,再休執迷。速抽身,躲是非,隱姓埋名一地裡,在首陽山,壽與天齊。
退之道:「五行自有生成造化,壽夭修短,俱從受生時定下來的。你不是神仙,怎得壽與天齊?」湘子道:「我不是神仙,世上更有誰是神仙?」退之道:「你既是神仙,才說有仙鶴、仙羊,怎麼只見有鶴,不見有羊?」湘子道:「仙羊一來,就要走了,不要看得這般容易。」退之道:「羊也不曾見,先說他會走?」湘子道:「列位大人謹守元陽,待貧道喚他出來。」便用手招道:「仙羊,快快走下來!」說聲未罷,只見一隻羊骨祿祿從那轆轤夾脊轉過雙關,跑上泥丸,直下十二重樓,踏着丹台,往那丹田氣海之中一溜煙跑將出來。
眾官見了,都道:「這羊紅頭赤尾,白蹄青背,花花綠綠,果是一只好羊。你原養在何處,叫得一聲就來?」湘子道:「這羊是從小養熟的,遠不千里,近在目前。」退之道:「出家人養鶴養鹿,是本等的事,羊豈是出家人養的?」湘子道:「養鶴養鹿,不過是閒遊嬉耍,供一時之玩好;羊乃先天種子,龍虎根基,若養得他完全,就發白返黑,齒落更生,長生不死,正是出家人該養的。」退之道:「我府中也養得有羊,因時喂飽,隨心宰殺,只用其糞壅田壅地,並不聽見說有這許多好處。」湘子道:「大人府中養的是外羊,吃野草,飲泥漿,只好供口腹之慾;貧道養的是內羊,饑食無心草,渴飲玉池漿,收藏圈子裡,不放出山場,非同容易養的。」退之道:「這羊要多少錢?賣與我吧。」湘子道:「昔日漢武帝要買這只羊,肯出連城七十二座,還不夠羊一半價錢。大人不過是一位尚書,莫說買我這只羊,就是一根羊毛,也買不起哩!」退之道:「一隻羊重得多少斤兩,敢笑我沒力量買他?」湘子道:「大人有了羊,也不會得養他。」退之道:「你說一個養的方法,我照依你養就是了。」湘子道:“我家有個養羊歌,說與大人聽。歌云:
養羊之法甚簡易,也不拴,也不繫。饑食無心草上花,渴飲澗下長流水。羊飽任顛狂,不放閒遊戲,一般頭角共毛皮,偏能參透人間意,不野走,也不睡,左右團團不出市。呼得來,喚得去,用之不用棄不去。
我若賣時無人買,拿着黃金無處覓。高打牆,獨自睡,女娘如狼心也醉。吃盡羊羔不口酸,吞卻元陽沒滋味。人不惺,畜倒會,那個識得其中意。
我今學得任逍遙,你們不會參同契。鬢邊白髮幾千莖,閻王排到拘將去。饒君法術果通神,泄了氣時成何濟。”
湘子歌罷,說道:「列位大人,這是養羊之法,須牢記取。」
林學士道:「先生,此羊有恁麼本事?”湘子道:“也曾作歌吟詩。」
退之道:「你叫羊作歌來我聽。」湘子用手指道:「羊不作歌,等待幾時?」那羊把身子抖一抖,頭兒仰一仰,口吐歌云:
堪嘆世人不養羊,爭氣貪財道我強。酒色太過神氣散,百病臨身不提防;腰疼痛,淚眼汪,咳嗽不止臥牙床。請師巫,喚五郎,許齋許醮許豬羊。求神拜佛俱無效,針灸渾身儘是瘡。
不省悟,怨上蒼,尋思日夜怕無常。早知弄巧翻成拙,何不當初學養羊。要養羊,費思量,拜明師,求妙方,養羊精氣補腎堂。羊飽顛狂防走失,晝夜不睡看守羊。
緊紮籬,高築牆,有狼有虎要提防。若還被狼拖羊去,一場辛苦枉勞張。不惺惺,倒獃裝,色心引在鬼門鄉。因甚少年君子頭白了,損了丹田走了陽。
有人解得養羊法,便是長生不死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