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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帝傳旨問道:「來者是何等樣人,敢闖進我天門之內?”鐘師道:「臣等是上八洞神仙,來赴蟠桃大會。」玉帝開金口露銀牙,問道:「上八洞只有七個神仙,今有八個,這一個是誰?」鐘師道:「臣弟子韓湘。」玉帝道:「卿與呂師領旨下凡,度得幾人成道?救得幾處生靈?」鐘師奏道:「臣與呂岩奉旨到凡間去,見洪州蛟螭為患,擁水漂泊生靈,呂岩飛劍斬之。西粵蛇妖興雲駕霧,吞啖下民,損傷禾稼,臣運神攝伏,幸獲清寧。
前往永州昌黎縣,度得韓湘一人,今來見駕。」玉帝問湘子道:「朕聞一子登仙,九族升天;若不升天,眾仙妄言。卿既登仙,為何不度脫了卿家九族,同來見朕。」湘子道:「臣蒙鐘、呂兩師慇勤點化,屢試心堅,方得成真證果。
臣家九族,不蒙恩旨,未得仙師指點,如何便得離脫凡塵,朝參陛下。」鐘師奏道:「左捲簾大將軍沖和子,因三月三日在蟠桃會上與雲陽子醉奪蟠桃,打碎玻璃玉盞,衝犯元始天尊聖駕,貶在下方韓家為男子,名叫韓愈,這便是韓湘的叔父。雲陽子貶在下方林家為男子,叫名林圭。如今罪限將滿,合還舊職,只是無人前去度他。」玉帝道:「鐘離權既前知五百年之事,後知五百年之事,曉得沖和子罪限將完,何不前去度他成仙了道,證果朝元?」鐘師道:“臣與呂岩化作道人,三番五次去點化他,只因他現在朝中為官,貪戀酒色財氣,不肯回心,所以只度得韓湘一人。這韓湘就是昔年蒼梧郡湘江邊的鶴童,蒙旨着他去與韓會為子,喜得元神不散,性地明朗,是以臣與呂岩度他來朝參聖駕。」
玉帝問湘子道:「卿既在家修行,卿叔韓愈怎麼不隨卿一同修行?”湘子奏道:「臣叔父韓愈嘗言:‘孔子之道,如日中天,周道衰,孔子沒,火於秦。黃老于漢,佛于晉魏梁隋之間。而天下之人,不入于老,則入千佛。入者主之,出者奴之;入者附之,出者污之。
人此出彼,孰從而正之?其所謂道,道其所道,非吾所謂道也。其所謂德,德其所德,非吾所謂德也。棄而君臣,去而父子。禁其相生相養之道,以求其所謂清靜寂滅者。
其亦幸而出於三代之後,不見黜于禹、湯、文、武、周公、孔子;其亦不幸而不出於三代之前,不見正于禹、湯、文、武、周公、孔子。’故不肯同臣修行。臣于半夜三更越牆逃走,尋見鐘、呂兩師,方纔得成正果。」玉帝道:「韓愈雖然不肯修行,卿可下凡度他復職。」湘子奏道:「臣有此心久矣,奈無金旨,不敢擅離洞府。」玉帝道:“朕賜卿三道金書,上管三十三天,中管人間善惡,下管地府冥司,即便前去。」
湘子道:「臣去不得。」玉帝道:「朕賜卿金書,如何說去不得?」湘子道:「臣無陰陽變化之神通,正一斬馘之術法,是以去不得。」玉帝道:「朕賜卿頭輓按日月的風魔丫髻,身穿紫羅八卦仙衣;縮地花籃,內有不謝之花、長春之果;衝天漁鼓,兩頭按陰陽二氣;兩個降龍伏虎的簡子。卿可即行。」湘子道:「臣去不得,臣叔父韓愈是當朝大臣,出入在駕前駕後,臣無職事,難以度他。」玉帝道:「封卿為開元演法大闡教化普濟仙,卿作速前去。」湘子道:「臣還去不得。」玉帝道:「卿左推右阻,只是說去不得,想是卿不肯去度沖和子麼?」湘子道:「臣怎敢違旨不度叔父,只是官府走動百役跟隨,神仙走動萬靈擁護,臣單身獨自,如何去得?」玉帝道:「朕敕馬、趙二將在卿左右,聽卿調遣。」湘子謝恩領旨,即便參拜王母娘娘,俯伏奏道:「娘娘千歲,臣上八洞神仙韓湘,領玉帝金書寶貝,前往昌黎度臣叔父左捲簾大將軍沖和子韓愈成仙了道,特啟娘娘討些職事。」王母道:「我賜卿三面金牌,第一面金牌,糾察三十三天一十八重地獄善惡生死;第二面金牌,鈐管四海龍王、三十六員天將隨身聽用;第三面金牌,掌理風雲雷雨、各府州縣城隍社令、十殿閻羅天子。卿須用心前去,不得停留。」湘子拜謝畢,隨眾仙宴罷蟠桃,即便收雲攬霧,兩袖騰空,降下塵凡。
湘子暗道:「我不怕千人看,只怕一人瞧,倘或有人識得我是神仙,驚動了一郡人民,泄漏天機,我便難度叔父了。」當下收了神仙相貌,搖身一變,變做一個面黃肌瘦、醜惡不堪的道人,在那垂楊樹下,盤膝打坐。只見兩個牧重,一個叫做張歪頭,一個叫做李直腿,正在那青草地上放牛,遠遠的望見前面一道火光衝天的亮起來,那張歪頭道:「李家哥,前面這陣亮光,想是藏神出現,我和你造化到了。」李直腿道:「不是藏神出現。」張歪頭道:「莫不是鬼火。」李直腿道:「哥,也不是鬼火,比如大清早晨紅紅閃閃的光,是日輪初從扶桑推起來,照映得大地光芒的爍,這叫做晨光。晚間青青熒熒,光在地上移來移去,倏遠倏近,才是鬼火。午間有光,黃黃燦爍,直透天庭,便是神仙的瑞氣。
如今這光黃亮燦爛,直透在天庭之上,恰好是晌午時分,一定有一位神仙在那個去處。」張歪頭道:「哥既認得真,我和你竟去尋着他,跟他去求仙訪道,豈不是好?」李直腿道:「有理,有理!」兩個便將牛丟下在這邊,你攙着我的手,我攙着你的手,拽開步上前看時,果然是一個道人,盤膝腳坐在那垂楊樹下。這道人怎生打扮,但見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