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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忠賢 - 127 / 17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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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忠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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朗讀:

不日官校到了,聞高公已死,他們就當做一樁生意放起刁來,道:「這必是假死;就是真的,既奉聖旨拿人,你們做有司的就該預先拘管,如何容他自盡?我們不獨不能回旨,先就不能回魏爺,一定要開棺看。」各官俱無言以對。只有無錫縣教諭上前道:「不是這樣說,你們說他是假死,各上台親自驗過,才具結申報,各憲具題,誰敢擔欺君之罪?若為有司不拘管,這機密事我們如何得知?你們既奉旨拿人,就該星夜而來,迅雷不及掩耳才是,為何一路騷擾驛站,需索有司,致違欽限,使他聞風自盡。我們倒不參你罷了,你反來掯詐麼?」官校雖還勉強爭閙,終是他的理正,只得又掯高公子,說他不預先防守救護,要把他抵解。高公子道:「罪不及妻孥,若旨上有我的名字,我也不敢違旨;若無我名,你卻也難說。」公子只得央人出來,做好做歹的送他幾十兩銀子作程儀,把遺本交與他覆命。府、縣也都厚贈他,恐他在魏監面前說長說短。那些官校也怕擔擱日期,那蘇杭要拿的人效尤,便不好回話,只得丟手,討了夫馬,星夜往蘇州來拿周順昌。

蘇州府縣知道無錫如此受官校的掯詐,都早差人將周吏部的宅子時刻巡邏,分付他家人防守。周吏部聞之,仰天大笑道:「我也不走,我也不死,直等到京說個明白!大丈夫就死也須痛罵奸權,烈烈轟轟而死,豈可自經溝瀆,貽害地方,連累家屬?」官校一到,知縣來請,他即拜辭了祠堂,別了妻子,禁止家人啼哭,也略分付了些家事:叫兒子用心讀書,好生做人。「魏掌科當日曾托妻寄子與我,今不可因我被禍,便置之不理,須常時照舊周恤,不可負我初心。」這正是:


  

千金一諾重如山,生死交情不等閒。

世上幾人如杵臼,高風獨步實難攀。

蘇州三學生員見周吏部被誣,相約去見撫院毛一鷺,求他緩些開讀,好上本申救。毛撫院道:「旨意已下,誰敢亂救?諸生此舉,到是重桑梓而薄君臣之意了。」諸生齊聲道:「生員等於君臣之義不薄,只是老大人父母之恩太深些。」毛撫院見諸生出言不遜,只得含糊答應,支吾他們出去。誰知市上早有一班仗義的豪傑,相議道:「前日無故拿了周御史、繆翰林,如今又來拿周吏部。若說他貪臓壞法,他是極清廉正直,人所皆知;若說他是東林一黨,他又杜門不出,從不輕與人交接;況且與李織造素無干涉,為甚事拿他?這分明是魏太監與李織造通同害人,假傳聖旨。我們只是不容他去就罷了。」

及到開讀的清晨,只見周公青衣小帽,早在此伺侯。院道各官相繼到了,只見一路上的人填街塞巷,人集如山,趕打不開。有司只道是來看開讀的,不知內中有個豪傑,起了個五更,在街上敲梆喝號道:「要救周吏部的都到府前聚齊!」故此滿城的挨肩擦背,爭先奮勇來了無數。各官迎接龍亭,進院分班行禮畢,才宣駕帖。忽聽得人叢中一片聲喊道:「這是魏忠賢假傳的聖旨,拿不得人!」就從人肩上跳出一個人來,但見他:

闊面龐眉七尺軀,鬥雞走狗隱屠沽。

胸中豪氣三千丈,濟困扶危大丈夫。

這個豪傑手中拿了一把安息香,說道:「為周吏部的人,各拿一枝香去!」

一聲未完,只見來拿香的推推擁擁,何止萬人,撫按各官哪裡禁壓得住?有一個不識時務的校尉李國柱亂嚷道:「甚麼反蠻,敢違聖旨!」只見人叢中又跳出幾個人來,一個個都是:

凜凜威風自不群,電虹志氣虎狼身。

胸中抱負如荊、聶,專向人間殺不平。


  
幾個豪傑上前將李國柱拿住道:「正要剿除你們這伙害人的禽獸!」才要動手,人叢中又搶出幾個來,把李國柱揪翻亂打,各官忙叫「不要動手」,哪裡禁得住?打的打,踢的踢,早已嗚呼了。那錦衣千戶驚得飛跑,只恨爺娘少生兩隻腳,走得沒收躲藏,一把抱住撫院,死也不放。那些校尉都丟下刑具,除下帽子,脫去號衣,混在人叢裡逃命去了。宣旨的禮生怕打,戰兢兢的把駕帖左收右收都收不起,早被那班豪傑搶過去扯得粉碎,把桌子一推,把禮生從上面跌下來跑了。

院道各官再三安撫,忙出了一面白牌道:「爾民暫且退散,俟本院具題申救。」把個周吏部急得遍處磕頭,哀告道:「諸位鄉親不是為我,倒是害我了!」眾人道:「是我們仗義的打死校尉,扯毀駕帖,都等我們自去認罪,卻不有累。」

眾人又相議道:「李實這閹狗誣奏,我們去燒他的衙門去。」此時李實正差孫掌家在蘇州催緞匹,聽見此話,嚇得連忙換了衣帽,要叫船逃回杭州,卻好遇著這班好漢,有認得的將他拿住,登時打死,將行李貨物都拋在河內而去,直閙到晚方散。

次日又來足閙了兩三日。府縣恐有不虞,叫將城門關了,一面着人訪拿為首的,一面具題道:「三月十八日開讀時,邠郡百姓執香號呼,喧閙階下,群呼奔擁,聲若雷鳴。眾官圍守犯官周順昌,官校望風而逃:有登高而墜者,有牆倒而壓者,有出入爭逃互相踐踏者,遂至隨從李國柱身被重傷,延至二十日身故。」

本之外,毛撫院又具了稟帖到魏忠賢。不期路上又被眾好漢攔住搜下。那城中百姓有膽小的,怕打死了校尉,扯碎了駕帖,要波及滿城,竟棄下家產物件,挈家而逃,有搬下鄉的,有逃出境的,官府雖安撫示禁,人只道是哄他們的,越逃得多。官府見逃人甚多,料這班作亂的羽翼已衰,正好拿人;又恐再走了,忙稟過撫院,盡行拿住到監,不知那些好漢既挺身做事,豈肯私逃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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