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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裡田公到鄒縣上過任,即上省謝各上司。撫院問及劉鴻儒之事,道:「此事不可漠視,貴縣可曾獲住正犯否?」田急忙打一恭道:「卑縣才接清交代,即來見大人,回去即辦理。因前屬隔縣,不便查拿。」說畢出來。到寓所獨自躊躇:「既得了錢,如何好再拿?若不拿,又難回上司。」復又想:「叔子曾托我報仇,如此大事不下手,此仇何時得報!」做官的人把心一變,早將三千金拋入東洋大海。次日回縣,即拘原差張、胡二人來見。田公喝道:「你拿的劉鴻儒在哪裡!膽敢得錢賣放,今各上司立等要人,你們速去拿來起解。」二人面面相覷,心中說道:「你得過他三千兩,也該罷了,怎麼忽然又要拿人?」只得大着膽回道:「小的們去了兩次,委實不在。前已稟明老爺。今再去亦是空走,求老爺詳察。」田公大怒,喝道:「大膽的奴才!你們得了他多少錢,敢在我面前支吾!」掠下簽子,各責了三十大板,下在死囚牢裡。又另差了鄒縣的四個快頭、四個壯丁,限三日要正犯回話。「如仍賣放,抬棺木來見。」八人嚇得目瞪口呆,只得拿了火籤,竟奔九龍山來。這一來正是:
青龍與白虎同行,吉凶全然未保。
畢竟不知這回可能捉得劉鴻儒否?且聽下回分解。
第二十六回 劉鴻儒劫獄陷三縣 蕭游擊戰敗叩禪庵
詩曰:
妖人簧鼓害東林,貪令無謀漫請纓。
漁色漁財皆利己,盈城盈野不聊生。
正為一日修夙願,至今三縣泣殘氓。
將軍鼠竄幾無命,幸有禪關可避兵。
不說田知縣差人拿劉鴻儒。但說玉支和尚與跛李頭陀興妖作祟,在九龍山越發大肆猖獗起來,引得那一班愚夫俗子,信以為真,四方響應,千萬景從。一日,玉支引鴻儒到大殿上,命跛李將法水一噴,傳諭大眾上堂共照真主。眾人團團圍看,但見劉鴻儒:
頭戴衝天翼善冠,身穿蟒龍赭黃袍,腰繫藍田碧玉帶,腳蹬金綫無憂履,手執金鑲碧玉圭。儼然東嶽長生帝,渾似文昌開化君。
眾人齊聲道:「一個皇帝,一個皇帝。」跛李道:「我自海外望氣而來,帝星明於青、徐分野之地。我在此三年,今日始遇真主。你們俱是從龍輔佐的,且回去,明日分班來照。」都擁着劉鴻儒回到方丈前坐下。跛李喊道:「玉支!此是甚麼時候了,還不出來議事。」玉支笑着出來道:「日期近了,還有何說?」
那劉鴻儒如泥坐木雕的一般,莫知所措。只見一個齋公喚做黃統,說道:「如今雖是天數,但無兵將安能成事?」玉支道:「有,有,有!目下俱來也。」叫取齋簿來。管事的將簿子呈上。又叫鳴鼓聚眾,一同來到殿上。玉支道:「數皆前定,你我俱是一會之人。富貴福祿各人分定,強勉不得。爾等願留者可到池邊去照各人的官爵,不願者即今便行,不可在此攪擾。」
那些愚民前被鏡子照過,已早惑動了,今又照出真主來,便各思做官圖富貴,沒一個不肯去照,於是齊聲道:「弟子等蒙老爺教誨,眾人皆情願輔佐老爺,官祿大小各聽天命,何敢妄求。」玉支道:「既汝等齊心,須照簿上次序,十名一班,去照文武官爵,各注在本人名下;若無官爵者,亦不必煩惱。」
眾人應聲,逐一點名,隨着跛李往照。去了少刻,只聽得一片笙歌細樂,迎着一簇婦人,往西首靜室裡去。人傳說道:「照出三宮皇后來了,中宮是乜淑英,東宮姓繆,西宮姓梁,俱是有丈夫的。」此時也顧不得他丈夫肯不肯,竟自送到劉鴻儒房裡,聽其受用。隨後跛李拿出幾個簿子來,對玉支道:「照出文官四十二員,武官五十一員,其餘頭目不算。」文官以葉晉、黃統為首。
武將為首四員:一個叫做龍勝,果然生得魁偉:
虎頭燕頷氣昂藏,凜凜身軀八尺長。
慣使鋼鞭多勇猛,縱橫到去不能當。
一個名喚戚曉,原是戚總兵的家丁,卻也生得十分驍勇:
膽大心強志氣高,衝鋒入陣奪頭標。
家傳韜略人爭羡,卻是東萊產俊髦。
一個姓車名仁,陝西人,生就一身斑文,也是一條好漢:
生成虎體錦斕斑,炯炯雙眸貫鬥寒。
赤髮黃須真異像,雙刀舉處沒遮攔。
一個就是東阿人,姓陳名有德,其人生得身材瘦小,卻也狡捷:
凹鼻尖頭兩眼圓,身輕捷便勝猱猿。
飛牆走壁渾閒事,萬馬軍中敢占先。
玉支將四人用為頭目,選內中精健者分作四隊,往前山操演,就令防守山場,不許閒人出入,恐傳揚出去。且治酒與真主並三位皇后賀喜。
正在分派未了,忽有人報道:「鄒縣有差人來了。」劉鴻儒忙起身躲避。
跛李道:「放他進來。」卻是四個快手、四個皂頭氣昂昂的走進來。黃統陪他們坐下。茶罷,問道:「列位到此有甚公幹?」一個道:「我們奉本縣田爺之命,來拿劉鴻儒的。」黃統道:「劉鴻儒久不在此,二月間往徐州買米,至今未來。」一個快手道:「胡說!他的妻子現拿在縣裡,招出他在此做會。可快叫他出來,你們各散的好,不然,『滾湯潑老鼠,一窩兒都是死哩!』」
管事的擺上齋來,眾人不吃。黃統再四央求,才做張做勢的吃了。些須取出四十兩銀子出來,道:「委實不在此地。這些須薄敬,求列位笑納,方便一二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