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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鄰右舍知證,送你官長去問。」化善笑了一笑,把臉一抹,變了一個地方裡老,往日是婆子熟識的,專一下鄉村捉拿偷鷄盜狗的。婆子一見,慌怕起來,道:「爺爺呀!我婆子眼目昏了,明明扯着偷鷄漢子,如何誤扯了老官來?」連忙賠小心,請裡老坐。裡老乃說道:「你明明假稱不見鷄,卻在街市白口咒詛罵人,又把人家鷄乘隙偷來。
我裡老奉上司專拿你這賊。莫說婦人,便是孩子也拿了去。」婆子只是求饒。裡老道:「還有一件,設詐偷鷄事小,侈口罵人情重。
不但罵鷄的話毒,你在家詛咒公婆,罵丈夫,姑娘、小叔無一個不被你罵到。如今做婆子,吵鄰擾舍,咒子罵媳,你的過惡多端。更有一件怨天恨地大過。想官法不加你老婦,災病卻也難饒。」婆子道:「裡老官,只望你饒了到官,便是災病,寧甘受些罪。」化善見婆子此言,又把臉一抹,依舊變個三頭六臂鬼王,說道:「我正是專管災病的使者。你這村裡不論男子婦人,但有咒詛罵人的,即來報應。」婆子見了,膽喪魂飛,跪倒在地,說:「婦人再不敢咒罵作惡了。」及抬頭,哪裡有個鬼王,乃自驚自悔,滿村遍裡叫人莫要白口咒詛。
卻說化善弄了這一番手段,走在村裡,自想:「我化善奉高僧叫我勸化人,無奈人心險狡,道理勸不省他,只得要設個變幻法兒警動他良心。若是他良心不現,便是悔改前非,終也變遷,不堅固久遠。且這村裡,人心險狡的甚多。我見了的便去勸化,還有不見的,他把惡藏在心,我如何得知?比如賣五穀貨物的,有秤鬥可見;偷鷄的,有咒罵可聽。
高僧曾說有姦盜邪淫、非禮非義的,比如他行出這非禮非義,遇著我化善,斷乎先行勸化,勸化不聽,後行警戒,畢竟叫他改正了。若是姦盜邪淫,他未曾行出來,卻存在心內,只等那事遇著才做,這心情闇昧,我怎得知?」
化善走一步,自己講論一步,忽然,自己身旁站着一個漢子,笑道:「化善,你莫慮不得知,你自言自語,我先知了。你道人心險詐,果是不差。若是非禮非義之心一動于中,自有我等知覺,比你聽見的還真切。」化善方纔要開口問這漢子來歷,只見遠遠一個漢子走將過來,行步如飛。
化善看那來的漢子:
頭上黃巾雉尾插,身披四褶平開甲。
肩上橫拖令字旗,專把人心姦盜察。
這漢子走近前來,向着化善身旁漢子道了一聲勞苦。化善問道:「漢子報甚事的?」漢子哪裡答應。卻看著這漢子問道:「你有甚事報麼?」這漢子道:「這位善人是勸戒行惡的。他正在此說惡在人心,不得見知,卻不曉得有我等覺察。」這黃巾漢子聽了,方纔轉過口來,笑道:「原來善人是警勸人的。我漢子非他,乃日巡使者,專察人心行惡之事。那人心一念舉動,我輩便飛去報知冥司主者,及一應顯靈神眾。」化善道:「如你等有多少。」使者說:「多得緊哩。」化善道:「是一日一個人巡麼?」使者說:「一個舉了非禮非義,我等冥司有多少糾查主者,便有多少去報。一人之身,不止數十個。」化善道:「想必行善之人,也是這許多人報。」使者道:「不同,不同。行善之人只有一個看守善念,怕他悔改了善心,又怕邪魔攪擾侵奪他善。」化善道:「如何善人不要多人?」使者說:「善人比作惡不同。善人發一善念,他的陽光直達天堂,哪個神靈不知?惟有作惡,屬於闇昧不知,所以多用我等。
比如善人,只這一個隨你。」化善聽了,乃問道:「你遠飛走來,想是報甚作惡的?」使者道:「正是,正是。今有近裡一人,存了姦淫之念,特去報與幽錄主者。」化善聽了,道:「我正在此,只能見人之貌,不能知人之心,要行警勸無由。
你來得正好,卻是何人,待我去警戒他一番。若是聽我勸戒,乃是個好人;若是不聽,再憑你去報。」使者道:「勸戒本是美事,聽從尊意。」化善大喜,乃問道:「使者,此人存的卻是何姦盜邪淫?做的卻是甚非禮非義?」使者道:「此人有一個東家牆女子生得美麗。
他見了日夜思想,有個逾牆摟處于之心。」化善道:「他心雖想,事卻未行。」使者說:「他已鑽穴隙相窺,尚未逾牆相從。我等就他這惡念,便時日去報。」化善道:「事便是他惡念,只是那東牆處子,是一個守禮節不淫難亂的,當他逾牆相摟之際,一聲喊叫,左右豈無人知?若是個邪淫不正女婦,明賣私情,世間那裡都是柳下惠、魯男子有道行的不邪不亂?漢子家把持良心不佳,被此等婦女引惹,難道那婦女無惡?」使者道:「正是,正是。世間淫亂男子奸心固多,果然婦女引惹的不少。比如一個壞心漢子,去姦淫人婦,遇著守禮節的,正顏厲色,死也不從,那漢子安敢行兇?十個有九都是引惹的過惡。料婦女家也有日巡使者查報,必不饒他。」化善道:「必不饒他,卻如何報應?」使者道:「只就他舉心動念,便報他災殃禍患。若是虧心短幸做出來,身家喪亡,還有說不盡的古怪。」化善聽了,道:「善哉!善哉!此高僧切切,神司諄諄,叫我戒勸人莫存此惡,免入喪亡苦 惱也。」說罷,乃同使者前行,看此人作何姦淫情節。
走到一個村裡,果有兩三戶人家,皆是:
竹籬與茅舍,矮壁共虛窗。
三槐分平道,五柳出高牆。
犬吠驚人影,蟬聲噪夕陽。
蓬門無客到,屋主坐中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