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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渡記 - 198 / 240
古典小說類 / 方汝浩 / 本書目錄
  

東渡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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朗讀:

卻說竇雄老道,原是帶著些病兒隨眾建會。到得家中,這病陡發。召醫診脈,醫云:「辛苦舉發。」竇雄心情原躁,乃歸咎在會中勞苦,便向醫人說:「是了,三日道場,勞了瞻拜。」正說間,病益增苦。邵禁等齋友來看。竇雄向眾人也歸怨勞苦舉發。邵禁乃說:「竇齋公,你這病根未脫,我知你是往業冤愆。

如何怨道場中辛苦?天地間,一善能解百惡。我等自會中回家,乃覺精神少長,偏你勞苦發病。比如常素齋公,原也拖病在會,他居會首,比你瞻拜更勞,他為何回家病癒?切莫歸咎道場。」竇雄口雖答應,心實不然。


  

眾各辭去。他忽于沉昏中,見一老母畜直前角觸。竇雄慌懼,左避左觸,右避右觸。頃刻,母畜作人言,說:「竇雄心何忍?將有功老母畜付之屠家。」竇雄道:「你老而無力,耕家誰不鬻你?」老母畜道:「你豈不知王法有禁,也為憐其辛勤力作。你不吃齋,情尚可原;你既吃齋,乃遷怒屠害,遷怒不慈,屠害不義,今已訴之冥吏,添你沉痾,將拘抵償。」竇雄道:「我已前日在眾會中訴出這宗罪業,建諸道場,寧無解脫?」老母畜道:「這功德只消得你遷怒愆尤,懺不得忍心害母畜。況執不信之心,歸咎道場勞苦。

你這善功,反作怨府。」竇雄道:「在會人人皆在往昔罪業,偏我也是八齋社友,不能解脫汝冤?」老母畜道:「心地未潔,徒齋何益?」說罷,又將角觸竇雄。正驚慌間,只見一個高僧貌似道副模樣,走到母畜前,一聲喝道:「法會只因未及汝等得度,故使你作人言來複冤孽之債,又要費我僧家一番超薦。可速退形,不須作孽。」老母畜即退,僧亦不見。竇雄驚覺,乃唸了一聲聖號,忙叫家童去請了吳作齋公來。吳作見請,隨到竇雄臥內。竇雄乃把前事備細說了一遍,道:「在社諸友,前在方丈中各說往昔罪業,惟有社友未救青蛙。

這冤愆也是忍心作孽,如何不來向你報應?想是老母畜為人有功,與蛙不同,且是胎生,與濕化不類;或者社友道場歸來,未曾怨悔,我小子或是原有疾病,因此冤愆越加沉重。」吳作答道:「事雖不同,卻也有些古怪。我小子自方丈中說往昔罪業,當道場中心心懺悔,便是歸家,也還記憶着這青蛙冤愆,不知可解脫得?昨于午夢,見那綠衣猛士依舊前來,卻也不多,說道:“齋公,你昔日也非有心,今日懺悔,感謝你倒有心。有心在道場,還說你見像作福;歸家尚有心,便見你真心超度我等。

只是高僧未主壇,眾長老法事未周,長老似了目前之功果,我等尚在未脫化這根因。『正說間,也見一位高僧前來,貌似尼總持師父之狀。他吩咐那綠衣們道:』汝等安心,自有功果及汝,勿得復擾善信。『說罷皆退。

我小子醒 來,正有意欲去高僧處說這段因果,恰遇齋友也有此警戒。」正說間,只見常素眾社友又來問安,吳作便把兩個人的牛、蛙事情說出,復問常素齋友:「你自方丈歸家,怎麼病體全安?」常素道:「小子于道場中,只一心薦拔祖父亡靈,不覺歸來病癒。」邵禁道:「據三位夢中警戒,還當求高僧度脫。我們再到清平院中,求僧把這牛、蛙超生,也完了這一宗功果。」當下,眾社友一齊走到清平院來。只見離院數裡一個山坡之下,見一個牧童倒騎一隻黃牛背上,口唱山歌。眾人側耳,聽那牧童唱的山歌,卻不是等閒個個兒童會的,人人知的,乃是一個嘆牛的辛苦,叫人莫傷它,聽他的歌兒。眾人聽他歌道:

阿牛阿牛生何來?與人出力受苦哉!莊家老兒不知哀,瘦病一朝便撒開。賣與市人真不該,何人慈憫吃長齋。牛本精靈豈裝獃,報人福壽廣招財。


  
竇雄拖病前來,且是家仆扶着,聽了山歌,乃向眾友說道:「這牧童是誰家的?」眾友皆叫認不得,家仆也叫認不得。竇雄正要叫家仆去扯牛問他,那牧童歌罷,把牛一鞭,往山坡下去了。家仆去看,不見蹤跡。眾友嘆息,便說:「竇齋公,這牧童倒有幾分譏你。」正才舉步前走,只聽鼓樂聲喧,盈盈眾耳。邵禁便說道:「誰家喜事動樂?」常素聽了,道:「不是喜事作樂,似官府的導引前來。」吳作聽了,道:「也不是,似迎親送嫁的。」鄭道說:「且站立,看他來便知。」眾人站立,那鼓樂又止,不見前來。眾人舉步,那鼓樂又響,時止時響。眾人走到響處,哪裡是鼓樂,原來是一陣青蛙聲吵在池塘裡。眾人笑將起來,你說道:「分明似一部鼓吹」;我說道:「真個如五音樂器」。

眾步將近池塘,蛙聲陡然絶響。眾人方纔嘆息,說道:「水蛙無人到此,便叫聲不絶,一聽人來,便潛伏水底,物有人靈,殊為可嘆。」正說間,只見一個人來。眾人看那人,怎生模樣:

亂髮蓬鬆頂上光,破衣蔽體下無裳。手執一根長竹竿,肩挑兩個小籮筐。形齷齪,貌骯髒,兩眼乜斜池內張。不是漁夫來網罟,青蛙苦惱被他傷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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