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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舉指着張善相問朱儉道:「這位將軍,誠庵你可曾認得麼?」朱儉道:「小人正要動問,此位將軍卻是何人?未曾拜識。」杜伏威笑道:「這位正是張三相公也。誠庵未到,他已先來,所謂不期而會。」朱儉大喜道:「張相公何不早言,只是袖手而笑?」朱儉起身又拜。
張善相扶住道:「勞誠庵遠涉,失訝為罪。老祖老父在林住持爺莊上,不得盡情,莫怪,莫怪!」朱儉道:「承元帥重委,何敢言勞!尊駕已到,亦不負小人走一遭也。」眾皆歡喜,重設席慶賀。
忽探馬報:「武州郡刺史回龍秋用大將馮謙為前鋒,自為後隊,共起馬步軍兵二萬,戰將數十員,殺奔前來,速請元帥軍師調兵迎敵。」杜伏威聚集大小將士商議。查訥道:「田刺史為人,某所素知。本貫河內人氏,托親韓長鸞之勢而得顯位,無才無德,不足介意。
但馮謙這廝,原是軍衛出身,不推驍勇過人,兼有奇幻之術。若先得除此人,田龍秋自然喪膽。」薛舉道:「古云妖不勝德。我等往往血戰,非圖利祿,不過除暴救民,為蒼生計也。
皇天祐我,豈懼彼妖術?我明日出軍,務教大捷。」張善相道:「敵兵遠來,利於速戰,宜堅守何如?」杜伏威道:「三弟之言雖善,然今敵已臨城,若不接戰,是示怯也。必須大殺一場,使彼膽落,則後無人敢正視朔州矣。」計議未畢,馮謙軍馬已到,將城四面圍繞。
杜伏威道:「今日之戰,眾將誰敢任前鋒先出?」只見一人攘臂向前,威風可畏,高聲叫道:「小將願為前部先鋒!」眾人看之,卻是繆一麟。查的道:「公端為先鋒,允稱其職。」就着薛元帥、曹汝豐為左右救護,率領精兵一萬,大開南門出戰。
馮謙見敵軍出城,號令眾軍退數箭之地,排開陣勢,鼓聲大振。繆一麟一馬當先,高叫道:「我老爺招集義兵,上除暴虐,下救生靈。爾等匹夫大膽攻城,是不知天命也!」對陣門旗開處,閃出一員大將,身騎劣馬,手舞大刀,正是馮謙。怎生裝束?但見:
韜略深明志氣高,全憑法術善興妖。護身鎧甲金星燦,嵌頂盔纓烈
火飄。騎猛獸,執鋼刀,威風凜凜顯英豪。袋中試取弓和箭,曾向圍場
奪錦標。馮謙拍馬向前喝道:「無知潑賊,蠢爾狂徒!不知安分,敢據城叛亂。天兵壓境,即刻化為齏粉,尚敢胡說!」繆一麟大怒,躍馬挺槍就刺。馮謙舞刀,劈面砍來。
二人戰三十餘合,不分勝負。曹汝豐看見馮謙刀法愈精,繆一麟槍法漸漸散亂,心下想道:「先鋒若有疏失,豈不大喪鋭氣?」便舞起大刀,拍馬殺出助戰。馮謙接着交鋒,並無懼怯。三個鏖戰良久,馮謙虛砍一刀,帶轉馬便走,繆一麟、曹汝豐兩匹馬緊緊追來。
看看趕近,馮謙斜放大刀,取出寶雕弓,搭上翎毛箭,拽滿弓弦,回身一箭,卻好射着曹汝豐右臂。曹汝豐棄刀于地,繆一主麟單馬救護回陣。馮謙拍馬趕來,大叫:「潑賊體走!」將及陣門,側邊惱犯了一員年少英雄,騎着烏騅馬,手挺方天畫戟,大喝道:「逆賊慢來,薛爺在此!」馮謙撇了繆一麟,接住薛舉廝殺。二人又戰五十餘合,馮謙架隔不住,橫拖大刀,撥馬而走。
薛舉、繆一麟招動大兵隨後掩來。
不上半裡之地,只見馮謙除下兜鍪,披髮仗劍,口中暗念靈文,霎時間天昏地暗,日色無光,狂風大作。風過處,只見無數的鬼兵,紅須赤髮,頭如車輪,身長丈八,腰扎虎皮,手執鐵棍,亂紛紛空中打將下來。繆一麟心慌,也顧不得薛舉,放馬先自走了。眾軍士被風颳得站身不住,大頭鬼又兇猛打下來,陣腳大亂,四散逃生。
薛舉見眾軍俱散,也帶轉馬頭,殺條血路而走。後面馮謙率眾將蜂擁趕來。薛舉見追兵甚急,回身接戰,圓睜虎眼,喊聲發雷,驟馬挺戟直衝入敵陣。馮謙部下諸將一齊迎住。
薛舉手起一戟,刺一將於馬下。兩下正奮力交鋒,半空裡大頭鬼拿鐵棍又劈頭打來,薛舉急中省悟,忙念降魔咒,那大頭鬼隨風遠遠四散。薛舉放膽大殺,力敵眾將,挑四將落馬。馮謙慌了,暗射一冷箭,正中薛舉左膝。
薛舉帶箭回馬,馮謙與眾將來追,看看趕上,薛舉大喝一聲,轉身飛馬又衝過來,勢如猛虎,眾將不能抵當,紛紛倒退。馮謙大怒,舞刀獨戰,交手三合,被薛舉戟尖刺着袍袖,順手一拖,馮謙險些兒拖下馬來,幸得兩下用得力猛,將袍袖扯斷。馮謙受那一驚,不敢戀戰,拍馬回陣。薛舉緊緊追來,眾將要救馮謙,只得抵死迎住。
薛舉一枝畫戟,神出鬼沒,若舞梨花,遍身解數。官軍看了,個個魂驚膽顫,都喝彩道:「這小將軍是楚霸王再出世也!」後薛舉至蜀,稱為西秦霸王,亦應眾官軍一時之識。有詩為證:
薛舉英雄不可當,朔州今日賽當陽。
方天戟擺蚊龍尾,到處人稱小霸王。
薛舉正酣戰間,馮謙翻身殺回,戰夠多時,薛舉又挑一將下馬。眾將心驚,正要走,忽然金鼓亂鳴,大隊官軍來到。原來是田太守聞報眾將戰不下一個年少賊將,故親統大軍趕來,指麾軍馬,四面圍裹,欲擒薛舉。薛舉抖擻神威,怒目挺戟,盤旋鏖戰。
田龍秋見薛舉手舞畫戟,諸將不能近身,急令放箭,四圍攢射。薛舉見箭如飛蝗,忙除下兜鍪抵箭,右手持戟,迎着兵刃,敵軍殺近身的都被搠倒。田龍秋愈怒,親執號旗,催督將士併力來攻,薛舉毫無懼怯。正大戰間,喊聲又起,一彪人馬殺入重圍,勢不可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