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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真逸史 - 22 / 2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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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真逸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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朗讀:

波頻盼處,佛老也心狂。鐘守淨不覺神魂飄蕩,按納不住,口裡講那個佛字,一面心裡想這個女菩薩。正謂「時來遇著酸酒店,運退撞了有情人」。這鐘守淨到也是聰明伶俐的,不知怎地看了黎賽玉一點風情,就是十八個金剛也降伏不住了。

一時錯了念頭,鎖不定心猿意馬。這婦人也不轉睛的將鐘守淨來覷。鐘守淨只得勉強在壇上支吾完了。行童進上茶果,鐘守淨道:「貧僧今日睏倦了,眾施主暫且散去,明日再來聽講。」眾人見說,一齊散了。黎賽玉領着長兒,同眾人出了山門,取路回家。有詩為證:


  

從來女色動禪心,不動禪心色自沉。

色即是空誰個悟,反教沙裡去淘金。

卻說鐘守淨初次見這婦人,雖動塵心,不知婦人姓氏住居,又不好問得,只自心裡亂了一回,也只索罷了。不想臨出門時,這婦人領着一個小廝同走,鐘守淨心裡想道:「這小廝好生面熟。」想了一會,猛然省道:「是了,這小廝時常到我寺中井裡汲水,得便時間他端的,便知分曉。」當下寺裡閙叢叢地早過了兩日。

至第三日,卻是正月十五元宵佳節。鐘守淨、林澹然早上齋供了神佛,令管廚房的和尚備齋,慶賞元宵。至晚擊動雲板,聚集合寺僧眾,禪堂裡點上燈燭,擺下齋席。鐘守淨、林澹然二人為首,餘者依着年歲序坐兩傍。

內中也有吃酒的,也有不吃的,或談玄理,或講閒話,直至更闌才散。鐘守淨對林澹然道:「貧僧數年不曾看燈,今宵幸得風和月朗,天色晴明,況令歲之燈,比每年更盛。雖然夜色深沉,諒此良宵,殘燈未徹,欲與師兄同步一回何如?」林澹然道:「承師兄帶挈,本當隨行;但有一件,目今寺裡看船燈鰲山的士女甚多,黑夜之中,或有不良輩乘隙偷盜,如前番故事,或是非火燭,于系不小。師兄若要看燈,帶一小童隨去,貧僧在此前後管理,以防不虞。」鐘守淨道:「師兄見教極是。小僧略略遣興即回,乞照管則個。」

鐘守淨戴了一方幅巾,穿了一領黑線緞子道袍,着一個行童,小名來真,提了燈籠,出山門,取路到禦街大道看了,又轉過于家市口,遍處觀看。只見香塵滾滾,士女紛紛,燈月交輝,果是人間良夜。有賦為證:

絳蠟光瑤,千百種花燈競放;皇州景麗,億萬家絃管爭鳴。飛復道

以連雲,凌星橋而渡漢。鰲山炫彩,聚四方五嶽之精;瑤島增輝,竭人力

天工之巧。龍盤玉樹,收羅水族之奇珍;鳳舞梧桐,畢獻羽翎之幻像。

毛蟲燈麒麟作長,走獸燈獅子居先。張異域之屏圍,掛名人之手筆。珍

珠燦爛,縱然鮫客亦神驚;錦繡輝煌,便是離婁須目眩。萬卉中牡丹領

袖,百果內文杏樞衡。行行技藝盡標能,物物雕摟俱極巧。又見眾仙試

法,更有百怪呈靈。玲瓏燈架飾珠鞏皎潔燈球妝翡翠。說不盡繁華世

俗,接不暇富貴民風。金鞍玉勒有王孫,翠囗朱帷咸貴戚。綺羅隊裡,

多少花容月貌足驚郎;冠蓋叢中,無數墨客騷人堪動女。正是濃情樂處

香盈路,游倦歸來月滿庭。

鐘守淨和行童趁着燈月之光,也不點燈籠,兩個穿東過西,走遍了六街三市,看之不足。又早樵樓鼓響,卻是二更天氣,家家燭燼,戶戶收燈,看燈的漸漸散了。但見:

條條街靜,處處燈收。蟾光斜向禁城傾,銀漢低從更漏斷。笙簫絶

響,踏歌人在何方?鑼鼓聲稀,逞技郎歸那院?王孫公子收筵席,美女


  
佳人下綉幃。鐘守淨喚行童點了燈籠前導,自卻徐步而行,取路回寺。與行童一頭走,一頭講道:「夜已深沉,若往大路回去,一發遠了,不如抄路往後牆小巷去,到也省走幾步。」即取路往小巷裡來。

卻好轉得彎時,一遠遠的聽得一個小廝在月下唱吳歌。唱道:

好元宵,齊把花燈放。捱肩擦臂呀,許多人遊玩的忙。猛然間走出

一個臘梨王,搖搖擺擺,妝出喬模樣。頭兒禿又光,鼻涕尺二長,虱花兒

攢聚在眉尖上。乾頭糯米,動子個糴糶行,把銅錢捉住了就纏帳。何期

又遇著家主郎,揪耳朵,剝衣裳,一打打了三千棒。苦呵,活冤家,跌腳

淚汪汪。明年燈夜呵,再不去街頭蕩。

鐘守淨抬頭一看,見個年少婦人,一隻手扶着斑竹簾兒,露着半邊身子兒,探頭望月,似有所思。守淨促步上前,細看那婦人,就像十三日來寺裡聽講經的冤家。那唱歌的原來就是隨行小廝。這黎賽玉因當日元宵佳節,見別人家熱熱烘烘開筵設宴,張燈酌酒,慶賞燈夜,自己夫妻二人,手中沒了錢鈔,寂寂寞寞的吃了些晚飯。

沈全原是懶惰之人,早早先去睡了。黎賽玉無可消遣,因想昔日榮華,目前淒楚,心下不樂,不欲去睡。冷清清立在門首,板著臉兒看燈望月,聊遣悶懷,不期鐘守淨卻好走來撞着。黎賽玉眼乖,月下便認得是鐘和尚,即抽身閃入簾裡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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