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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何處尋來一夥無籍惡少,引誘公子,無所不為。若使聖上聞知,主公面上須不好看。速宜把這班棍徒流徙邊遠,曉諭公子改過,不惟主公之幸,天下亦幸甚矣。」高歡聽罷,道:「孤已知道,將軍請回。」林時茂拜辭自回。
高丞相上轎回府,廳上坐定,喚管門官進來,問:「公子在外,一向作何事業?」管門官道:「公子在府則攻書史,出外則習弓馬,並無他事。」高歡怒道:「總是你一班蠢材矇蔽引誘。若不直言,先斬汝首!」管門官見丞相發怒懼怕,只得跪稟說:「公子近來與一夥花拳繡腿無賴之徒,終日飲酒作樂,出獵遊戲。常打鄉村百姓,壞了田中禾稼,吃了人家鷄犬。
這些百姓,一來感老爺德政,二來懼老爺法度,敢怒而不敢言。街坊上亂紛紛說公子的過失,此事是實,餘者不知。」高歡將管門官喝退,當下怒髮衝冠,坐在堂上。午牌時分,只見高澄醉醺醺回來了,高歡罵道:「你這畜生,在外做得好事!若非林總參稟知,幾被汝所誤。」喝令軍士拿下斬首。原來高歡的軍令極嚴,眾軍士不敢不遵,只得將高澄鬆鬆縛了,且未動手。早有人報入衙裡。只聽得當地一聲,雲板響傳出堂來,夫人請老爺議緊要話,高歡帶怒退入私行。
原來這高歡的夫人婁氏,所生四子,獨愛高澄。當下聞報,驚惶無措,急請高歡,勸道:「丞相差矣。父子天性之恩,況兒子不犯軍法,何故致之死地?只是訓誨一番,教他改過便了。」高歡道:「夫人不知,這畜生帶領一起棍徒,在外生事害民,非止一端,為禍不小。
異日幹出事來,孤與夫人為他所累。今日不若早除,免致後悔。」言罷,即傳令刀斧手速斬報來。婁氏雙膝跪下道:「看妾薄面,饒他死罪,但重責這言生,戒他下次。
把這些無籍之徒重治,連夜配發遠方,無人引誘,便沒後患。」高歡思想一會道:「夫人請起,孤自有處。」即出堂,叫軍士拿轉不肖子來,開了綁跪下,喝道:「你這畜生,罪不勝誅。且看夫人之面,把你這頭,權寄在頸,以後再蹈前轍,必然誅戮。
今日死罪既饒,活罪不恕
2」教軍士行杖。眾軍士跪下道:「公子雖然犯罪,小的們焉敢行刑。」高歡喝散軍士,令虞候帶進衙裡,自打至數十餘下,怒氣不息。夫人又力勸,方纔住手。
隨將高澄監禁在書房,不許足跡出門。當晚升堂,凡是高澄平日親近的軍士,相隨的棍徒,盡發有司問罪,驅遣刺配。又着虞候賫白銀十兩,送與齊德。因此鄉村百姓互相傳揚,感嘆林時茂的恩德。
且說高澄監禁在書房中,悶悶不已,又無一個心腹人在身旁,咬牙切齒,深恨林時茂,痛入骨髓。只待身子掙扎些,決尋釁隙,害他性命,方泄此恨。不題。
再說林時茂已知高澄被父責打,棍徒俱已趕逐,心裡暗想:「是我一時路見不平,將此事對丞相說知。這伙兇徒趕逐,卻也罷了;只是他父子至親,高澄雖然被責,日後相合時,必進讒言,終須有禍,不如及早尋一個避禍計策。」心下躊躕半晌,點頭道:「是了,是了。俺如今妻妾雙亡,又無男女,單只此身。
平生不知害了多少生靈性命,罪業深重。今此一計,一者避禍保身。二者消魔解瘴。想這魏國裡安身不得了,聞知梁武帝最重佛教,不如走入中國,削髮為僧,逃災躲難,免遭暗害。」當下預將金銀財物藏頓區內,隨身衣服包裹停當,又修下一封辭職的文書。次日聚集本行虞候軍士人等,分忖道:「俺今日要去訪一親故,路途遙遠,來往須費月餘。若辭丞相,必定覊留不放。俺今不辭而去,汝眾人須要謹慎,各守執事。
如丞相爺差人問時,有書一封,着個精細的去呈上,自然明白。不可有誤。」分付畢,即改換衣妝,扮做道人模樣,令一蒼頭向上挑了行囊,一主一仆,悄悄離家,出了城門,徑望東南而進。
且不題林時茂主僕二人遠行,再表往事。梁朝建康城外,有一村民,姓鐘名子遠,娶妻朱氏,兩口兒極是好善。年至四十餘,並無子嗣,典因賣地,齋僧塑佛,不吝施捨,願求子息接續香火。梁武帝普通二年,朱氏忽作一夢,夢一猛虎入宅,因而有孕。
于十二月初五日醜時,產下一子。生得眉清目秀,相貌奇俊,人人稱羡可愛,就取名叫做愛兒。年至七歲,聰明乖巧。無所不知,讀書過目成誦,只是稟弱多病。
一日,鐘子遠在家無事,與朱氏商議道:「我與你兩個年紀許大,求神拜佛,生得這個兒子。雖然聰明,卻是常有疾病,未知養得成人否。畢竟我夫妻二人,命裡不該招子,以此多恙。聞得過繼在外,改姓移名,便養得大。
不如將愛兒送與近村寺院,出家為僧,不但他有所傳靠,抑且我和你存這點骨血,死亦瞑目。未知你心下何如?」朱氏道:「兒子是你生的,由你張主。但是千難萬難,止得這點骨血。如今送他出家,心下一時怎地割捨。
倘有緣,遇得個忠厚的師父,庶可度日;若撞着不知冷熱的人,朝捶暮打,教我如何放心得下?」子遠道:「渾家,你的言語也說得是。且不必性急,慢慢地打聽,擇一個忠厚老成的師父,送與他便了。若無好的,且留在身邊,另作區處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