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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將出營,只須走馬掄刀,碎砍其屍,方消我恨!」狄元帥聞言說:「張賢弟,你休逞一時之氣!想這劉慶平生為人性剛質魯,乃硬直無私,焉肯背反投順敵人?其中必有緣故。今賢弟逞一時之忿,不思彼平日為人,倘然萬一錯誤,傷殘了他性命,豈不有誤了大事麼?你且退後,待本帥親自出營看過明白,果然他背反了,然後擒拿回營,定罪斬首未遲。」此乃狄青細心,體諒劉慶平日為人,乃一硬直漢子,況日久見人心,古言不錯。這狄青不為眾將之言所惑,細察參詳,猶恐屈陷了將土,智量深高,搜求仔細,非人可及。
當時不獨張忠忿忿不平,就是李義,石玉與一班偏將,焦、孟二將,見元帥如此說來,俱各敢怒不敢言。張忠也不敢多說,便說:「元帥不用小將出馬,我等前去觀看如何?」元帥點頭應允。此時與眾將兄弟領了三軍,俱備上馬提刀,三聲炮響,大隊軍馬衝出營前。
狄元帥遠遠在旗門下把眼一瞧:對面數百南兵中,果然劉慶也。元帥使人呼:「劉兄弟,大宋天子待你不薄,你因貪生畏死便甘心降敵,姓名遺臭。本帥與你結義一場,也覺面無光了。」一連說了幾次,劉慶只不回言,在馬上瞪着雙眼看著元帥。
當時元帥看他如此光景,想一會又對眾將說:「好生奇了。劉慶既投順南蠻,領兵來討戰,為何本帥問他數次,一言不答?令人可疑。」張忠冷笑說:「元帥,你看劉慶頭戴雉尾,領着南兵,耀武揚威前來挑戰,分明投降了南人,元帥何必多疑?小將不才,自願出馬,立刻擒拿。何必與他再講?」李義說:「元帥,你看劉慶,羞臉變成怒容,元帥問他的話一言不語。
不如我們上前擒了這無義之人吧。」眾兵也是紛紛談論,亦要出馬。
狄元帥細想:「劉慶如此痴獃模樣,必有蹊蹺了。若從眾將出馬對敵,抑或傷了他性命,如何是好?」想了一番,又見眾將人人憤怒,個個摩拳擦掌,俱要出馬擒拿。元帥一想,呼聲:「眾弟兄將軍等聽著!」手提金刀向地下畫了一條刀界,說:「你等若無將令,出了本帥此條刀界之外,立刻斬首,決不姑寬!」說罷,一拍現月龍駒,與劉慶僅隔二丈之遙,細呼:「劉兄弟,你實因何意投降了南蠻,須說知本帥。」豈知劉慶全然不理,雙目看著元帥,手舞雙斧,砍來劈去。
元帥把金刀撥開,又大叫:「劉慶,你因何反了?見了我們弟兄等如同陌路之人,倘若你中了敵人之毒計,捉弄於你,故而如此……」他也不回言,又把雙斧砍來,又不發一言。元帥此時發怒,還刀急架相迎。二人刀斧交加地大戰,此刻一班宋將在刀界之內勒馬觀瞻,見二人戰殺一堆,眾人紛紛講論說:「劉慶為人一生硬直,誰知今日其心改變,投降南蠻。竟與元帥對敵,真乃狼心狗肺之徒了。
只恨元帥畫此刀界,不然,我們上前擒了他,碎屍萬段,方得消恨也。」不表眾人之言。
當時元帥與劉慶來往衝鋒三十多合,只管把刀虛架於他,見雙斧一慢,即趕上一步,將近馬頭,伸開猿臂將他肋下甲帶一扯,即拿過馬來,往本陣而走。眾南兵見劉慶被擒,一齊奔走回關去了。眾將見元帥拿了劉慶,俱已大喜,一同回營。元帥將劉慶放下,眾將把他捆綁了。
元帥上了虎帳中一看:劉慶面上血色全無,照前二日圓睜,獃獃立看。元帥開言呼聲:「劉慶,你食朝廷俸祿,就應該盡忠報國,因何貪生怕死,投降了敵人?你有何面目立於人世?」一連問了數次,劉慶只是二眼睜着,並無一言。元帥復又細看,只見他如凶神附體,亂跳亂舞,忽然高身跳躍,或獃獃立着。元帥細看,疑心不定,說:「莫非此女用什麼妖法亂了他的靈性不成?」說完忙下了帳,至劉慶跟前,將他渾身上下一看,只見他盔頭上露出一點黃紙角來,心中早已明白。
即伸手除了他頭盔,揭開髮際,果然有硃砂書成符一道。元帥看罷,不覺點頭嗟嘆一聲:「將軍啊,你果然中了妖賤婢之毒計,險些傷了性命!」吩咐左右用火將妖符焚化了。
忽聞半空中有巨雷之聲,眾將驚異不已。又見劉慶此時大氣喘了一聲,真魂回歸本體,又倒地下把身子一翻,二目一開一閉,往周圍一看,只見眾將與元帥弟兄俱在兩旁,即開言說:「奇怪了,莫非我劉慶在夢中不成?分明早間被女將擒回關內,我在他帥堂罵賊一場,甘心一死,以報聖上之恩。豈知如今仍在本營,此事好不明不白也。莫非我做了無頭之鬼,身入黃泉,遊魂至此?」說罷立而不言。
停息一會,呼聲:「元帥,望乞將情由說知小將!」元帥點頭嘆聲:「劉賢弟,若不虧得本帥知你平日忠硬,為人必不貪生畏死,就中了丫頭的毒計!今日托上蒼庇佑,天子洪福,全了你性命。」劉慶聞言一想,又見身上卻被綁了,不悅說:「元帥,小將犯了甚軍令,把我捆縛!」元帥冷笑說:「原來劉慶弟你被妖術所迷,所行的事全然不曉理法。」吩咐手下軍兵放了綁,然後細將前事一一說明。劉慶聞言說:「元帥,我早間所行之事全然不知,這賤丫頭真好厲害也!倘非元帥如此留心細察,小將性命休矣。
我劉慶若不拿得這丫頭,報了此辱,恨斷難消也!」說罷,即將南人的戎裝盔甲拿來扯得粉碎,重新裝束。
元帥又吩咐軍中大排酒宴,與劉將軍壓驚。此日眾弟兄將士俱各開懷暢飲,另有一番言語談論,原乃是交鋒對壘之事。劉慶得全性命,皆由元帥察看,卻說起來,眾將弟兄深服其能,大讚其智。閒話不多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