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閲微草堂筆記 - 164 / 18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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閲微草堂筆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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朗讀:

敢先鳴者,手刃之。俄而賊眾槍爭發,砰訇動地,德曰:此皆虛發,無能為也。迨鉛丸擊前隊一人傷,德曰:彼槍及我,我槍必及彼矣。舉旗一揮,眾槍齊發,賊馬果皆橫逸,自相衝擊,我兵噪而乘之,賊遂殲焉。

溫公嘆曰:劉德狀貌如村翁,而臨陣鎮定乃爾。參將都司,徒善應對趨蹌耳。故是役以德為首功,然捷報不能縷述曲折,今詳著之,庶不淹沒焉。
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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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烏魯木齊至昌吉,南界天山,無路可上,北界葦湖,連天無際,淤泥深丈許,入者輒滅頂。賊之敗也,不西還據昌吉,而南北橫奔,悉入絶地,以為惶遽迷瞀也。後執俘訊之皆曰:驚潰之時,本欲西走,忽見關帝立馬雲中,斷其歸路,故不得已而旁行,冀或匿免也。神之威靈,乃及于二萬裡外,國家之福祚,又能致神助于二萬裡外,蝟鋒螗斧,潢池盜弄何為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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昌吉未亂以前,通判赫爾喜奉檄調至烏魯木齊核檢倉庫。及聞城陷,憤不欲生,請示溫公曰:屯官激變,其反未必本心,願單騎迎賊于中途,諭以利害,如其縛獻渠魁,可勿勞征討。旭其梟獍成群,不肯反正,則必手刃其帥,不與俱生。溫公阻之不可,竟盞碖馳去,直入賊中,以大義再三開導。

賊皆曰:公是好官,此無與公事。事已至此,勢不可回。遂擁至路旁,置之去。知事不濟,乃掣刀奮力殺數賊,格鬥而死。

當時公論惜之。曰:屯官非其所屬,流人非其所治,無所謂縱也;釁起一時,非預謀不軌,無所謂失察也;奉調他出,身不在屬,無所謂守禦不堅,與棄城逃遁也。所劫者軍裝庫,營弁所掌,無所謂疏防也。於理於法,皆可以無死,而終執與城共存亡之言,甘以身殉。

推是志也,雖為常山睢陽可矣。故于其柩歸,罔不哭奠,而于屯官之殘骸歸屯官為賊以鐵碙,自踵寸寸碙至頂,亂定後,始掇拾之。無焚一陌紙錢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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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青雷言,曾見一長卷,字大如杯,怪偉極似張二水。首題紀夢十首,而蠹蝕破爛,惟二首尚完整可讀。其一曰:夢到蓬萊頂,瓊樓碧玉山,波浮天半壁,日湧海中間,遙望仙官立,翻輸野老閒,雲帆三十丈,高掛徑西還。其二曰:鬱鬱長生樹,層層太古苔,空山未開鑿,元氣尚胚胎,靈境在何處,夢遊今幾回,最憐魚鳥意,相見不驚猜。

年月姓名皆已損失,不知誰作也。嘗為李玉典書扇並附以跋,或曰:此青雷自作,砶之古人。然青雷詩格,婉秀如秦少游小石調,與二詩筆意不近。或又曰:詩字皆似張東海,東海集余昔曾見,不記有此二詩否,待更考之。

青雷跋謂,前詩後四句未經人道。然昌黎詩:我能層曲自世間,安能從汝求神仙,即是此意,特襲取無痕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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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部有富室子,形狀臃腫,步履蹣跚,又不修邊幅,垢膩恆滿面,然好游狹斜,遇婦女必注視。一日獨行,遇幼婦,碝員絶佳,時新雨泥濘,遽前調之,曰:路滑如是,嫂莫要扶持否。幼婦正色曰:爾勿憒憒,我是狐女,平生惟拜月修形,從不作媚人採補事,爾自顧何物,乃敢作是言行,且禍爾。遂掬沙屑灑其面,驚而卻步,忽墮溝中,努力踴出,幼婦已不知所往矣。

自是心恆惴惴,慮其為祟,亦竟無患。數日後,友人邀飲,有新出小妓侑酒,諦視即前幼婦也,疑似惶惑,罔知所措。強試問之曰:某日雨後,曾往東村乎?妓漫應曰:姊是日往東村視阿姨,吾未往也。姊與吾貌相似,公當相見耶?語殊恍惚,竟莫決是怪是人,是一是二,乃託故逃席去。


  
去後,妓述其事曰:實憎其醜態,且懼行強暴,姑誑以偽詞,冀求解免,幸其自仆,遂匿于麥場積柴後,不虞其以為真也。席中莫不絶倒。一客曰:既入青樓,焉能擇客,彼故能千金買笑者也,盍挈爾詣彼乎?遂偕之同往,具述妓翁姑,及夫名氏,其疑乃釋。妓姊妹,即所謂大楊二楊者,當時名士多作楊柳枝詞,皆借寓其姓也。

妓復謝以小時固識君,昨喜見憐,故答以戲謔,何期反致唐突,深為歉仄,敢抱衾枕以自贖。吐詞嫻雅,恣態橫生,遂大為所惑,留連數夕,召其夫至,計月給夜合之資,狎昵經年,竟殞於消渴。先兄晴湖曰:狐而人,則畏之,畏死也;人而狐,則非惟不畏,且不畏死。是尚為能充其類也乎?行且禍汝,彼固先言。

是子也,死於妓,仍謂之死於狐可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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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大椿郭雙桂郭三槐兄弟也,三槐屢侮其兄,且詣縣訟之。歸憩一寺,見緇袍滿座,梵唄競作,主人雖吉服而容色慘沮,宣疏通誠之時,淚隨聲下,叩之,寺僧曰:某公之兄病危,為叩佛祈福也。三槐痴立良久,忽發顛狂,頓足捶胸而呼曰:人家兄弟如是耶?如是一語,反覆不已。掖至家,不寢不食,仍頓足捶胸,誦此一語,兩三日不止。

大椿雙桂故別住,聞信俱來,持其手哭曰:弟何至是。三槐又痴立良久,突抱兩兄曰:兄故如是耶?長號數聲,一踴而絶。咸曰神殛之,非也,三槐愧而自咎,此聖賢所謂改過,釋氏所謂懺悔也,苟充是志,雖田荊姜被均所能為。神方許之,安得殛之。

其一慟立殞,直由感動于中,天良激發,自覺不可立於世,故一瞑不視,戢影黃泉,豈神之褫其魄哉。惜知過而不知補過,氣質用事,一往莫收,無學問以濟之,無明師益友以導之,無賢妻子以輔之,遂不能惡始美終,以圖晚蓋,是則其不幸焉耳。昔田氏姊買一小婢,倡家女也,聞人誚鄰婦淫亂,瞿然驚曰:是不可為耶?吾以為當如是也。後嫁為農家妻,終身貞潔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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