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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年鄒道峰言,有韓生者,丁卯夏讀書山中,窗外為懸崖,崖下為澗,澗絶陡,兩岸雖近,然可望而不可至也。月明之夕,每見對岸有人影,雖知為鬼,度其不能越,亦不甚怖,久而見慣,試呼與語,亦響應,自言是墮澗鬼,在此待替。戲以余酒,憑窗灑澗內,鬼下就飲,亦極感謝,自此遂為談友,誦肄之暇,頗消岑寂。一日試問,人言鬼前知,吾今歲應舉,汝知我得失否。
鬼曰:神不檢籍,亦不能前知,何況于鬼?鬼但能以陽氣之盛衰,知人年運;以神光之明晦,知人邪正耳。若夫祿命,則冥官執役之鬼,或旁窺竊聽而知之;城市之鬼,或輾轉相傳而聞之,山野之鬼勿能也。城市之中,亦必捷巧之鬼乃聞之,鈍鬼亦勿能也。譬君靜坐此山,即官府之事不得知,況朝廷之機密乎?一夕聞隔澗呼曰:與君送喜。
頃城隍巡山,與社公相語,似言今科解元是君也,生亦竊自賀。及榜發,解元乃韓作霖,鬼但聞其姓同。其生太息曰:鄉中人傳官裡事,果若斯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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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史亭編修言,有崔生者,以罪戍廣東,恐攜孥有意外,乃留其妻妾隻身行。到戍後,窮愁抑鬱,殊不自聊,且回思少婦登樓,彌增忉怛。偶遇一叟,自雲姓董,字無念,言頗契,愍其流落,延為子師,亦甚相得。一夕賓主夜酌,樓高月滿,忽動離懷,把酒倚欄,都忘酬酢。
叟笑曰:君其有雲鬟玉臂之感乎?托在契末,已早為經紀,但至否未可知,故先不奉告,旬月後當有耗耳。又半載,叟忽戒僮婢掃治別室,意甚匆遽,頃之,則三小肩輿至,妻妾及一婢揭簾出矣。驚喜怪問,皆曰:得君信相迓,囑隨某官眷屬至,急不能久待,故草草來,家事托幾房幾兄代治,約歲得租米,歲歲鬻金寄至矣。問婢何來,曰:即某官之媵,嫡不能容,以賤價就舟中鬻得也。
生感激拜叟,至于涕零,從此完聚成家,無復故園之夢。越數月,叟謂生曰:此婢中途邂逅,患難相從,當亦是有緣,似當共侍巾櫛,無獨使向隅也。又數載遇赦得歸,生喜躍不能寢,而妻妾及婢俱慘慘有離別之色。生慰之曰:爾輩念主人恩耶?倘不死,會有日相報耳。
皆不答,惟趣為生治裝。瀕行,翁治酒作餞,並呼三女出曰:今日事須明言矣。因拱手對生曰:老夫地仙也,過去生中,與君為同官,歿後君百計營求,歸吾妻子,恆耿耿不忘,今君別鶴離鸞,自合為君料理,但山川綿邈,二孱弱女子,何以能來,因攝招花妖先至君家中半年,窺尊室容貌語言,摹擬具似,並刺知家中舊事,便君有證不疑,渠本三姊妹,故多增一婢耳,渠皆幻相,君勿復思,到家相對舊人,仍與此間無異矣。生請與三女俱歸,叟曰:鬼神各有地界,可暫出不可久越也。
三女握手作別,灑淚沾衣。俯仰間已俱不見,登舟時遙見立岸上,招之不至。歸後,妻子具言家日落,賴君歲歲寄金來,得活至今,蓋亦此叟所為也。使世間離別人,皆逢此叟,則無復牛衣銀河之恨矣。
吏亭曰:信然,然粵東有地仙,他處亦必有地仙,董仙有此術,他仙亦必有此術,所以無人再逢者,當由過去生中,原未受恩,胡不肯竭盡心力,縮地補天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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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客在泊鎮宿妓,與以金,妓反覆審諦,就燈鑠之,微笑曰:莫紙錠否。怪問其故,雲數日前糧艘演劇賽神,往看,至夜深歸,遇少年與以金,就河乾草屋野合,至家探懷,覺太輕,取出乃一紙錠,蓋遇鬼也。因言相近一妓家,有客贈衣飾甚厚,去後皆己篋中物,鑰故未啟,疑為狐所紿矣。客戲曰:天道好還。
又瞽者劉君瑞言,青縣有人與狐友,時共飲,甚闐,忽久不見,偶過叢莽,聞有呻吟聲,視之此狐也。問何狼狽乃爾,狐愧沮良久曰:頃見小妓頗壯盛,因化形往宿,冀采其精,不虞妓已有惡瘡,采得之後,毒滲命門,與平生改採混合為一,如油入面,不可復分,遂潰裂蔓延,達于面部,恥見故人,故久疏來往耳。此又狐之敗於妓者,機械相乘,得失倚伏,膠膠擾擾,將伊于胡底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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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千之侍禦言,某公子美丰姿,有衛玠璧人之目,雍正末,值秋試于豐宜門內,租僧舍過夏,以一室設榻,一室讀書,每辰興,書室幾榻筆墨之類,皆拂拭無纖塵,乃至瓶插花,硯池注水,亦皆整頓如法,非粗材所辦,忽悟北地多狐女,或藉通情愫,亦未可知。于意亦良得,既而盤中稍稍置果餌,皆精品,雖不敢食,然益以美人之貽,拭目以待佳遇。一夕月明,潛至北牖外,穴紙竊窺,冀睹艷質,夜半器具有聲,果一人在室料理,諦視,則修髯偉丈夫也。怖而卻走,次日即移寓。
移時,承塵上似有嘆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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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師,杜林鎮僧也北俗呼僧多以姓,故名號不傳焉。工瘍醫,余小時及見之,言其鄉人家,一婢懷春死,魂不散,時出祟人,然不現形不作聲,亦不附人語,不使人病,惟時與少年夢中接,稍睮瘦,則別媚他少年,亦不至殺人,故為祟而不以為祟,即嘗為所祟者,亦夢境恍惚莫能確執。如是數十年,不為人所畏,亦不為人所劾治,真黠鬼哉。可謂善藏其用,善遁于虛,善留其不盡,善得老氏之旨矣。
然終有人知之,有人傳之,則黠巧終無不敗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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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傳康熙中,瓜子店火在正陽門之南而偏東,有少年病瘵不能出,並屋焚焉,火熄掘之,屍已焦,而有一狐與俱死。知其病為狐媚也。然不知狐何以亦死,或曰狐情重,救之不出,守之不去也。或曰狐媚人至死,神所殛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