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閲微草堂筆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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朗讀:

奄奄待盡而已。有醫縫其腸納之腹中,敷藥結痂,竟以漸癒,惟遺矢從刀傷處出,穀道閉矣。後貧甚,至鬻其妻,舊共賣絲者憐之,各贈以絲,俾撚綫自給,漸以小康,復娶妻生子。至乾隆癸巳甲午間,年七十乃終。

其鄉人劉炳為作傳,曹受之侍禦錄以示余,因撮其大略。夫販鬻喪資常事也,以十餘金而自戕,崇屽可謂輕生矣。然其本志,則以本無毫髮私,而其跡有似於乾沒,心不能白,以死自明,其平生之自好可知也。瀕死之頃,對眾告明裡胥,使官府無可疑,切囑其妻,使眷屬無可訟,用心不尤忠厚歟?當死不死,有天道焉,事似異而非異也。
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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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安王丈紫府言,灞州一宦家娶婦,甫卻扇,新婿失聲狂奔出,追問故,曰:新婦青面赤髮,狀如奇鬼,吾怖而走。婦故中人姿,莫解其故,強使復入,所見如前,父母迫之歸房,竟伺隙自縊。既未成禮,女勢當歸,時賀者尚滿堂,其父引之遍拜諸客曰:小女誠陋,然何至驚人致死哉。幽怪錄載盧生娶宏農令女事,亦同於此,但婿未死耳。

此殆夙冤,不可以常理論也。自講學家言之,則必曰:是有心疾,神虛目眩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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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主事再瀛,漢三制府之孫也,在禮部時,為余屬。氣宇朗澈,余期以遠到,乃新婚未幾,遽夭天年,聞其親迎時,新婦拜神,懷中鏡忽墮地,裂為二,已訝不祥,既而鬼聲啾啾,徹夜不息,蓋衰氣之所感,先兆之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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選人某在虎坊橋租一宅,或曰中有狐,然不為患,入居者祭之則安。某性嗇不從,亦無他異,既而納一妾,初至日獨坐房中,聞窗外簾隙,有數十人悄語品評其妍媸,忸怩不敢舉首,既而滅燭就寢,滿室吃吃作笑聲吃吃,笑不止,出飛燕外傳。或作嗤嗤,非也。又有作咥咥者,蓋據毛亨詩傳。

然毛傳咥咥乃笑貌,非笑聲也凡一動作,輒高唱其所為,如是數夕不止,訴于正乙真人,其法官汪某曰:凡魅害人,乃可劾治,若止嬉笑,於人無損,譬互相戲謔,未釀事端,即非王法之所禁。豈可以猥褻細事,瀆及神明。某不得已,設酒餚拜祝,是夕寂然。某喟然曰:今乃知應酬之禮不可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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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符九言,鳳凰店民家,有兒持其母履戲,遺後圃花架下,為其父所拾,婦大遭詬詰,無以自明,擬就縊。忽其家狐祟大作,婦女近身之物,多被盜擲棄他處,半月餘乃止。遺履之疑,遂不辯而釋。若陰為此婦解結者。

莫諭其故,或曰:其姑性嚴厲,有婢私孕,懼將投繯,婦竊後圃鑰縱之逃,有是陰功,故神遣狐救之歟?或又曰:即為神祐,何不遣狐先收履,不更無跡乎?符九曰:神正以有跡,明因果也。余亦以符九之言為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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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太虛撫軍,能視鬼,雲嘗以葺屋,巡視諸仆家,諸室皆有鬼出入,惟一室闃然,問之,曰:某所居也。然此仆蠢蠢無寸長,其婦亦常奴耳。後此仆死,其婦竟守節終身。蓋烈婦或激于一時,節婦非素有定志,必不能飲冰茹櫱數十年,其胸中正氣蓄積久矣,宜鬼之不敢近也。

又聞一視鬼者曰:人家恆有鬼往來,凡閨房媟狎,必諸鬼聚觀,指點嬉笑,但人不見不聞耳。鬼或望而引避者,非他年烈婦節婦,即孝婦賢婦也。與胡公所言,若重規疊矩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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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定遠言,一士人夜坐納涼,忽聞屋上有雜訊,駭而起視,則兩女自檐際格鬥,墮,厲聲問曰:先生是讀書人,姊妹共一婿,有是禮耶?士人噤不敢語,女又促問,顫慄囁嚅曰:仆是人,僅知人禮,鬼有鬼禮,狐有狐禮,非仆之所知也。二女唾曰:此人模棱不了事,當別問能了事人耳。仍糾結而去。蘇味道模棱,誠自全之善計也,然以推諉僨事獲譴者,亦在在有之。

蓋世故太深,自謀太巧,恆並其不必避者而亦避,遂於其必當為者而亦不為,往往坐失事機,留為禍本,決裂有不可收拾者。此士人見誚于狐,其小焉者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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濟南朱青雷言,其鄉民家一少年,與鄰女相悅。時相窺也,久而微露盜香跡,女父疑焉。夜伏牆上,左右顧視兩家,陰伺其往來,乃見女室中有一少年,少年室中有一女,衣飾形貌皆無異,始知男女皆為狐媚也,此真黎邱之伎矣。青雷曰:以我所見,好事者當為媒合,亦一佳話。

然聞兩家父母皆恚甚,各延巫驅狐,時方束裝北上,不知究竟如何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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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視鬼者曰:人家繼子,凡異姓者,雖女之子,妻之侄,祭時皆所生來享,所後者弗來也。凡同族者,雖五服以外,祭時皆所後來享,所生者雖亦來,而配食于側,勿敢先也。惟于某抱養張某子,祭時乃所後來享。久而知其數世前,本於氏婦,懷孕嫁張生,是于之祖也。

此何義歟?余曰:此義易明,銅山西崩,洛鐘東應,不以遠而阻也,琥珀拾芥不引針,磁石引針不拾芥,不以近而合也。一本者氣相屬,二本者氣不屬耳。觀此使人睦族之心,油然而生,追遠之心,亦油然而生。一身歧為四肢,四肢各歧為五指,是別為二十歧矣。

然二十歧之痛癢,吾皆能覺,一身故也。昵莫近於妻妾,妻妾之痛癢,苟不自言,吾終不覺,則兩身而已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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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子剛言,一老儒訓蒙鄉塾,塾側有積柴,狐所居也,鄉人莫敢犯,而學徒頑劣,乃時穢污之。一日,老儒往會葬,約明日返。諸兒因瞉幾為台,涂朱墨演劇,老儒突返,各撻之流血,恨恨復去。眾以為諸兒大者十一二,小者七八歲耳,皆怪師太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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