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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之所生,與水同性故也。必海水始有火,必海錯始有光者,積水之所聚,即積陰之所凝。故百川不能鬱陽氣,惟海能鬱也。至暑月腐草之為螢,以層陰積雨,陽氣蒸而化為蟲。
塞北之夜亮木,以冰谷雪岩,陽氣聚而附於木。螢不久即死,夜亮木移植盆盎,越一兩歲亦不生明。出潛離隱,氣得舒則漸散耳。惟鷄卵夜光則理不可曉。
蛟龍所感之說,亦未必然。按段成式酉陽雜俎稱,嶺南毒菌夜有光,殺人至速,蓋瘴癘所鍾,以溫熱發為陽焰,此卵或癘之氣,偶聚于鷄,或鷄多食毒蟲,久而蘊結,如毒菌有光之類,亦未可知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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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侄虞惇言,聞諸任丘劉宗萬曰:有旗人赴任丘催租,適村民夜演劇,觀至二鼓乃散,歸途酒渴,見樹旁茶肆,因繫馬而入,主人出言,火已熄,但冷茶耳。入室良久,捧茶半杯出,色殷紅而稠粘,氣似微腥,飲盡,更求益,曰:瓶已罄矣。當更覓殘剩,須坐此稍待,勿相窺也。既而久待不出,潛窺門隙,則見懸一裸女子,破其腹,以木撐之,而持杯刮取其血,惶駭退出,乘馬急奔,聞後有追索茶錢聲,沿途不絶。
比至居停,已昏瞀墜仆,居停聞馬聲出視,扶掖入,次日乃蘇,述其顛末。共往跡之,至繫馬之處,惟平蕪老樹,荒塚纍纍,叢棘上懸一蛇,中裂其腹,橫支以草莖而已。此與裴硎傳奇載盧涵遇盟器婢子殺蛇為酒事相類,然婢子留賓,意在求偶,此鬼鬻茶胡為耶?鬼所需者冥鏹,又向人索錢何為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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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香谷言,景河鎮西南有小村,居民三四十家,有鄒某者,夜半聞犬聲,披衣出視,微月之下,見屋上有一巨人坐,駭極驚呼,鄰裡並出,稍稍審諦,乃所畜牛昂首而蹲,不知其何以上也。頃刻喧傳,男婦皆來看異事,忽一家火發,焰猛風狂,合村幾盡為焦土,乃知此為牛禍兆回祿也。姚安公曰:時方納稼,豆秸穀草,堆秫籬茅屋間,袤延相接,農家作苦,家家夜半皆酣眠,突爾遭焚,則此村無噍類矣。天心仁愛,以此牛驚使夢醒也,何反以為妖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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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郡某孝廉未第時,落拓不覊,多來往青樓中,然倚門者視之,漠然也,惟一妓名椒樹者此妓佚其姓名,此裡巷中戲諧之稱也。獨賞之,曰:此君豈長貧賤者哉。時邀之狎飲,且以夜合資供其讀書,比應試,又為捐金治裝,且為其家謀薪米,孝廉感之,握臂與盟曰:吾儻得志,必納汝。椒樹謝曰:所以重君者,怪姊妹惟識富家兒,欲人知脂粉綺羅中,尚有巨眼人耳。
至白頭之約,則非所敢聞。妾性冶蕩,必不能作良家婦,如已執箕帚,仍縱懷風月,君何以堪;如幽閉閨閣,如坐囹圄,妾又何以堪。與其始相歡合,終致仳離,何如各留不盡之情,作長相思哉。後孝廉為縣令,屢招之不赴,中年以後,車馬日稀,終未嘗一至其署,亦可雲奇女子矣。
使韓淮陰能知此意,烏有鳥盡弓藏之憾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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膠州法南野,飄泊長安,窮愁頗甚,一日,于李符千御史座上言,曾于濼口旅舍見二詩,其一曰:流落江湖十四春,徐娘半老尚風塵,西樓一枕鴛鴦夢,明月窺窗也笑人。其二曰:含情不忍訴琵琶,幾度低頭掠髩鴉,多謝西川貴公子,肯持紅燭賞殘花。不署年月姓名,不知誰作也。余曰:此君自寓坎坷耳,然五十六字足抵一篇琵琶行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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益都李生文淵,南澗弟也,嗜古如南澗,而博辯則過之。不幸夭逝,南澗乞余志其墓,匆匆未果,並其事狀失之,至今以為憾也。一日,在餘生雲精舍討論古禮,因舉所聞一事曰:博山有書生,夜行林莽間,見貴官坐松下,呼與語,諦視乃其已故表丈某公也。不得已近前拜謁,問家事甚悉,生因問古稱體魄藏於野,而神依于廟主,丈人有家祠,何為在此?某公曰:此泥于古不墓祭之文也,夫廟祭地也,主祭位也,神之來格,以是地是位為依歸焉耳。
如神常居于廟,常附於主,是世世祖妣與子孫人鬼雜處也。且有廟有主,為有爵祿者言之耳。今一邑一鄉之中,能建廟者萬家不一二,能立祠者千家不一二,能設主者百家不一二,如神依主而不依墓,是百千億萬貧賤之家,其祖妣皆無依之鬼也,有是理耶?知鬼神之情狀者,莫若聖人,明器之禮,自夏後氏以來矣。使神在主而不在墓,則明器當設于廟,乃皆瘞之於墓中,是以器供神,而置於神所不至也,聖人顧若是顛耶?衛人之癙離之,殷禮也,魯人之癙合之,周禮也。
孔子善周,使神不在墓,則墓之分合,了無所異,有何善不善耶?禮曰:父歿而不忍讀,父之書手澤存焉爾。母亡而不忍用其杯,睝口澤存焉爾。一物之微,尚且如是,顧以先人體魄視如無物,而別植數寸之木,曰此吾父吾母之神也,毋乃不知類耶?寺鐘將動,且與子別,子今見吾,此後可毋為豎儒所惑矣。生匆遽起立,東方已白,視之正其墓道前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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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裕齋言,有僦居道觀者,與一狐女狎,靡夕不至,忽數日不見,莫測何故。一夜,搴簾含笑入,問其曠隔之由,曰:觀中新來一道士,眾目曰仙,慮其或有神術,姑暫避之,今夜化形為小鼠,自壁隙潛窺,直大言欺世者耳,故復來也。問何以知其無道力,曰:偽仙偽佛,技止二端:其一故為靜默,使人不測,其一故為顛狂,使人疑其有所托。然真靜默者,必淳穆安恬,凡矜持者偽也;真托于顛狂者,必遊行自在,凡張皇者偽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