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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太守書三言,有夜遇狐女者,近前挑之,忽不見。俄飛瓦擊落其帽。次日睡起,見窗紙細書一詩曰:深院滿枝花,只應蝴蝶采,皀皀草下蟲,爾有蓬蒿在。語殊輕薄,然風致楚楚,宜其不愛紈袴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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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白岩言,嘗與諸友扶乩,其仙自稱真山民,宋末隱君子也。按山民有詩集,今著錄四庫全書中。倡和方洽,外報某客某客來,乩忽不動。他日復降,眾叩昨遽去之故,乩判曰:此二君者,其一世故太深,酬酢太熟,相見必有諛詞數百句,雲水散人拙于應對,不如避之為佳;其一心思太密,禮數太明,其與人語,恆字字推敲,責備無已,閒雲野鶴,豈能耐此苛求,故逋逃尤恐不速耳。
後先姚安公聞之,曰:此仙究狷介之士,器量未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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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兄懋園言,乾隆丙辰鄉試,坐秋字型大小中,續一人入號,號軍問姓名籍貫,拱手致賀曰:昨夢女子持杏花一枝插號舍上,告我曰:明日某縣某人至,為言杏花在此地,君名姓籍貫適符,豈非佳兆哉。其人愕然失色,竟不解考具,稱疾而出。鄉人有知其事者曰:此生有小婢名杏花,逼亂之而終棄之,竟流落不知所終,意其賫恨以歿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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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孫樹森言,晉人有以資產托其弟而行商于外者,客中納婦,生一子,越十餘年,婦病卒,乃攜子歸。弟恐其索還資產也,誣其子抱養異姓,不得承父業,糾紛不決,竟鳴于官。官故憒憒,不牒其商所問其贋,而依古法滴血試,幸血相合,乃笞逐其弟。弟殊不信滴血事,自有一子,刺血驗之果不合,遂執以上訴。
謂縣令所斷不足據。鄉人惡其貪媢,無人理。僉曰:其婦夙與其私昵,子非其子,血宜不合。眾口分明,具有徵驗,卒證實奸狀,拘婦所歡鞫之,亦俯首引伏,弟愧不自容,竟出婦逐子,竄身逃去,資產反盡歸其兄,聞者快之。
按陳業滴血,見汝南先賢傳。則自漢已有此說。然余聞諸老吏曰:骨肉滴血必相合,論其常也;或冬月以器置冰雪上,凍使極冷,或夏月以鹽醋拭器,使有酸咸之味,則所滴之血,入器即凝,雖至親亦不合,故滴血不足成信讞。然此令不刺血,則商之弟不上訴,商之弟不上訴,則其婦之野合生子,亦無從而敗。
此殆若或使之,未可全咎此令之泥古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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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察院蟒,餘載于灤陽消夏錄中,嘗兩見其蟠跡,非烏有子虛也。吏役畏之,無敢至庫深處者。壬子二月,奉旨修院署,余啟庫檢視,乃一無所睹,知帝命所臨,百靈懾伏矣。院長舒穆嚕公因言,內閣學士札公祖墓亦有巨蟒,恆遙見其出入曝鱗,墓前兩槐樹,相距數丈,首尾各掛于一樹,其身如彩虹橫亙也。
後葬母卜壙,適當其地,祭而祝之,果率其族類千百,蜿蜓去。葬畢乃歸。去時其行如風,然漸行漸縮,乃至長僅數尺,蓋能大能小,已具神龍之技矣。乃悟都察院蟒,其圍如柱,而能出入窗欞中,隙才寸許,亦猶是也。
是月與汪蕉雪副憲同在山西馬觀察家,遇內務府一官言,西十庫貯硫黃處亦有二蟒,皆首矗一角,鱗甲作金色,將啟鑰,必先鳴鉦。其最異者,每一啟鑰,必見硫黃堆戶內,磊磊如假山,足供取用,取盡復然。意其不欲人入庫,人亦莫敢入也。或曰即守庫之神,理或然歟?山海經載諸山之神,蛇身鳥首,種種異狀,不必定作人形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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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兄晴湖言,有王震升者,暮年喪愛子,痛不欲生,一夜偶過其墓,徘徊淒戀不能去,忽見其子獨坐隴頭,急趨就之,鬼亦不避,然欲握其手,輒引退,與之語,神意索漠,似不欲聞。怪問其故,鬼哂曰:父子宿緣也,緣盡則爾為爾,我為我矣,何必更相問訊哉。掉頭竟去。震升自此痛念頓消。
客或曰:使西河能知此義,當不喪明。先兄曰:此孝子至情,作此變幻,以絶其父之悲思,如郗超密札之意耳。非正理也。使人存此見,父子兄弟夫婦,均視如萍水之相逢,不日趨于薄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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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公納一姬,姿采秀艷,言笑亦婉媚,善得人意,然獨坐則凝然若有思。習見亦不訝也。一日稱有疾,鍵戶晝臥,某公穴窗紙窺之,則塗脂傅粉,釵釧衫裙一一整飭,然後陳設酒果,若有所祀者,排闥入問,姬蹙然斂衽跪曰:妾故某翰林之寵婢也。翰林將歿,度夫人必不相容,慮或鬻入青樓,乃先遣出,臨別切切私囑曰:汝嫁我不恨,嫁而得所我更慰,惟逢我忌日,汝必于密室,靚妝私祭我,我魂若來,以香煙繞汝為驗也。
某公曰:徐鉉不負李後主,宋主弗罪也,吾何妨聽汝。姬再拜,炷香,淚落入俎。煙果裊裊然三繞其頰,漸蜿蜒繞至足。溫庭筠達摩支曲,搗麝成塵香不滅,拗蓮作寸絲難絶,此之謂歟?雖琵琶別抱,已負舊恩,然身去而心留,不猶愈于同床各夢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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交河一節婦建坊,親串畢集,有表姊妹自幼相謔者,戲問曰:汝今白首完貞矣,不知此四十餘年中,花朝月夕,曾一動心否乎?節婦曰:人非草木,豈得無情,但覺禮不可逾,義不可負,能自製不行耳。一日,清明祭掃畢,忽似昏眩,喃喃作囈語,扶掖歸,至夜乃蘇。顧其子曰:頃恍惚見汝父,言不久相迎,且勞慰甚至,言人世所為,鬼神無不知也。幸我平生無瑕玷,否則黃泉會晤,以何面目相對哉。
越半載,果卒。此王孝廉梅序所言。梅序論之曰:佛戒意惡,是剷除根本工夫,非上流人不能也。常人膠膠擾擾,何念不生,但有所畏而不敢為,抑亦賢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