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閲微草堂筆記 - 23 / 18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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閲微草堂筆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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朗讀:

後見媒妁至婦房,愕然驚起,張手左右顧。後聞議不成,稍有喜色。既而媒妁再至,來往兄嫂與婦處,則奔走隨之,皇皇如有失。送聘之日,坐樹下,目直視婦房,淚涔涔如雨。

自是婦每出入,輒隨其後,眷戀之意更篤。嫁前一夕,婦整束奩具,復徘徊檐外,或倚柱泣,或癱首如有思,稍聞房內嗽聲,輒從隙私窺。營營者徹夜。吾太息曰:痴鬼何必如是。


  

若弗聞也。娶者入,秉火前行,避立牆隅,仍翹首望婦,吾偕婦出回顧,見其遠遠隨至娶者家,為門尉所阻,稽顙哀乞,乃得入。入則匿牆隅,望婦行禮,凝立如醉狀。婦入房,稍稍近窗。

其狀一如整束奩具時。至滅燭就寢,尚不去。為中癲神所驅,乃狼狽出。時吾以婦囑歸視兒,亦隨之返,見其直入婦室,凡婦所坐處、眠處,一一視到。

俄聞兒索母啼,趨出環繞兒四周,以兩手相握,作無可奈何狀。俄嫂出,撻兒一掌,便頓足拊心,遙作切齒狀,吾視之

不忍,乃逕歸,不知其後如何也。後吾私為婦述,婦嚙齒自悔。裡有少寡議嫁者,聞是事,以死自誓曰:吾不忍使亡者作是狀。嗟乎!君子義不負人,不以生死有異也。

小人無往不負人,亦不以生死有異也。常人之情,則人在而情在,人亡而情亡耳。苟一念死者之情狀,未嘗不慼然感也。儒者見諂瀆之求福,妖妄之滋惑,遂纍纍持無鬼之論,失先王神道設教之深心。

徒使愚夫愚婦,悍然一無所顧忌,尚不如此裡嫗之言,為動人生死之感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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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蘭泉少司寇言,胡中丞文伯之弟婦,死一日復甦,與家人皆不相識,亦不容其夫近前,細詢其故,則陳氏女之魂,借屍回生。問所居,相去僅數十里,呼其親屬至,皆歷歷相認,女不肯留胡氏,胡氏持鏡使自照,見形容皆非,乃無奈而與胡為夫婦。此與明史五行志司牡丹事相同。當時官為斷案,從形不從魂,蓋形為有據,魂則無憑。

使從魂之所歸,必有詭托售奸者,故防其漸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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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山西商居京師信成客寓,衣服仆馬皆華麗,雲且援例報捐。一日,有貧叟來訪,仆輩不為通,自候于門,乃得見。神意索漠,一茶後別無寒溫。叟徐露求助意。

怫然曰:此時捐項且不足,豈復有餘力及君。叟不平,因對眾具道西商昔窮困,待叟舉火者十餘年。復助百金,使商販漸為富人,今罷官流落,聞其來,喜若更生。亦無奢望,或得曩所助之數稍償負累,歸骨鄉井足矣。

語訖絮泣,西商亦似不聞。忽同舍一江西人自稱姓楊,揖西商而問曰:此叟所言信否?西商面攣曰:是固有之。但力不能報為恨耳。楊曰:君且為官,不憂無借處。

倘有人肯借君百金,一年內乃償,不取分毫利,君肯舉以報彼否?西商強應曰:甚願。楊曰:君但書券,百金在我。西商迫于公論,不得已書券,楊收券,開敝篋,出百金付西商,西商怏怏持付叟。楊更治具,留叟及西商飲。

叟歡甚,西商草草終觴而已。叟謝去,楊數日亦移寓去,從此遂不相聞。後西商檢篋中少百金,鎖封識皆如故,無可致詰。又失一狐皮半臂,而篋中得質票一紙,題錢二千。

約符楊置酒所用之數。乃知楊本術士,姑以戲之,同舍皆竊稱快。西商慚沮亦移去,莫知所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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蔣編修菱溪,赤崖先生子也。喜吟詠。嘗作七夕詩曰:一霎人間簫鼓收,羊燈無焰三更碧。又作中元詩曰:兩岸紅沙多旋舞,驚風不定到三更。

赤崖先生見之,愀然曰:何忽作鬼語。果不久下世。故劉文定公作其遺稿序曰:就河鼓以陳詞,三更焰碧;會盂蘭而說法,兩岸沙紅。詩訐先成,以君才過終軍之歲;誄詞安屬,顧我適當騎省之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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農夫陳四,夏夜在團焦守瓜田,遙見老柳樹下隱隱有數人影,疑盜瓜者,假寐聽之。中一人曰:不知陳四已睡未?又一人曰:陳四不過數日,即來從我輩游,何畏之有。昨上直土神祠,見城隍牒矣。又一人曰:君不知耶?陳四延壽矣。

眾問何故,曰:某家失錢二千文,其婢鞭數百,未承。婢之父亦憤曰:生女如是,不如無。倘果盜,吾必縊殺之。婢曰:是不承死,承亦死也。

呼天泣,陳四之母憐之,陰典衣得錢二千,捧還主人曰:老婦昏憒,一時見利,取此錢,意謂主人積錢多,未必遽算出,不料累此婢,心實惶愧。錢尚未用,謹冒死自首,免結來世冤。老婦亦無顏居此,請從此辭。婢因得免,土神嘉其不辭自污以救人,達城隍。

城隍達東嶽,東嶽檢籍,此婦當老而喪子,凍餓死。以是功德,判陳四借來生之壽,于今生俾養其母。爾昨下直,未知也。陳四方竊憤母以盜錢見逐,至是乃釋然。

後九年母死,葬事畢,無疾而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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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舅馬公周籙言,東光南鄉有廖氏募建義塚,村民相助成其事。越三十餘年矣。雍正初,東光大疫,廖氏夢百餘人立門外,一人前致詞曰:疫鬼且至,從君乞焚紙旗十餘,銀箔糊木刀百餘,我等將與疫鬼戰,以報一村之惠。廖故好事,姑制而焚之。

數日後,夜聞四野喧呼格鬥聲,達旦乃止。闔村果無一人染疫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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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河橋張某商販京師,娶一婦歸,舉止有大家風,張故有千金產,經理亦甚有次第。一日有尊官騎從甚盛,張杏黃蓋,坐八人肩輿,至其門前,問曰:此是張某家否?鄰裡應曰:是。尊官指揮左右曰:張某無罪,可縛其婦來。應聲反接是婦出,張某見勢焰赫奕,亦莫敢支吾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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