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懷宗尚目為忠勤,比他為召虎裴度,並賜白金文綺上駟等物。延儒出駐通州,並不敢戰,惟日與幕友飲酒自娛,想學謝安石耶?一面偽報捷狀。懷宗信以為真,自然欣慰,進至西宮,與田妃敘歡。宮中后妃,要算田妃的蓮鈎,最為瘦削,如纖纖春筍一般。
差不多只有三寸。是日應該有事,懷宗瞧見田妃的綉舄,精巧異常,不由的將它舉起。但見綉舄上面,除精繡花鳥外,恰另有一行楷書,仔細一瞧,乃是「周延儒恭進」五字,也用金綫綉成,頓時惱動了懷宗皇帝,面責田妃道:「你在宮中,何故交通外臣?真正不得了!不得了!」田妃忙叩頭謝罪,懷宗把袖一拂,掉頭徑去。後人有詩詠此事道:
花為容貌玉為床,白日承恩卸卻妝。
三寸綉鞋金縷織,延儒恭進字單行。
未知田貴妃曾否遭譴,且至下回再詳。
第九十八回 擾秦楚闖王僭號 掠東西獻賊橫行
卻說田貴妃所着綉鞋,上有「周延儒恭進」五字,頓時惱動天顏,拂袖出去,即有旨譴謫田妃,令移居啟祥宮,三月不召。既而周後復侍帝賞花,袁妃亦至,獨少田妃。後請懷宗傳召,懷宗不應。後令小太監傳達懿旨,召使出見,田妃乃至。
玉容憔悴,大遜曩時,後也為之心酸,和顏接待,並令侍宴。夜闌席散,後勸帝幸西宮,與田妃續歡,嗣是和好如初。可見周後尚持大度。惟田妃經此一挫,常鬱鬱不歡,且因所生皇五子慈煥,及皇六七子,均先後殤逝,尤覺悲不自勝,漸漸的形銷骨立,竟致不起。
崇禎十五年七月病歿。懷宗適禱祀群望,求療妃疾,回宮以後,入視妃殮,不禁大慟。喪禮備極隆厚,且加謚為恭淑端慧靜懷皇貴妃。虧得早死二年,尚得此飾終令典,是美人薄命處,亦未始非徼福處。
田妃有妹名淑英,姿容秀麗,與乃姊不相上下,妃在時曾召妹入宮,為帝所見,贈花一朵,今插髻上。及妃病重,亦以妹屬托懷宗。懷宗頗欲冊封,因亂勢愈熾,無心及此,只命賜珠簾等物,算作了事。國破後,淑英避難天津,珠簾尚在,尋為朝士某妾,這也不在話下。
且說周延儒出駐數月,清兵復退,延儒乃還京師。懷宗雖心存鄙薄,但因他卻敵歸朝,不得不厚加獎勵。嗣經錦衣衛掌事駱養性,盡發軍中虛詐情事,乃下旨切責,說他矇蔽推諉,應下部議。延儒亦席藁待罪,自請戍邊。
懷宗怒意少解,仍不加苛求,許令馳驛歸田。還是田妃餘蔭。又罷去賀逢聖、張四知,用蔣德裀、黃景昉、吳甡為大學士,入閣辦事。
是時天變人異,不一而足,如日食、地震,太白晝現,熒惑逆行諸類,還算是尋常變象。最可怪的,是太原樂靜縣民李良雨,忽變為女,松江莫翁女已適人,忽化為男,密縣民婦生旱魃,河南草木,有戰鬥人馬及披甲持矛等怪狀。宣城出血,京師城門哭,聲如女子啼。炮空鳴,鬼夜號。
蘄州有鬼,白日成陣,行牆屋上,揶揄居人,奉先殿上,鴟吻落地,變為一鬼,披髮出宮。沅州、銅仁連界處,掘出古碑,上有字二行云:「東也流,西也流,流到天南有盡頭。張也敗,李也敗,敗出一個好世界。」又于五鳳樓前得一黃袱,內有小函,題詞有云:「天啟七,崇禎十七,還有福王一。」到了崇禎十六年正月,京營巡捕軍,夜宿棋盤街,方交二鼓,忽來一老人,囑咐巡卒道:「夜半子分,有婦人縞素泣涕,自西至東,慎勿令過!若過了此地,為禍不淺,鷄鳴乃免。我系土神,故而相告。」言畢不見。
巡卒非常詫異,待至夜半,果見一婦人素服來前,當即出阻,不令前行,婦人乃返。至五鼓,巡卒睡熟,婦已趨過,折而東返,蹴之使醒,並與語道:「我乃喪門神,奉上帝命,降罰此方,你如何誤聽老人,在此阻我:現有大災,你當首受!」言訖自去。行只數武,也化氣而去。巡卒駭奔,歸告家人,言尚未終,仆地竟死。
既有喪門神,奉天降罰,土地也不能阻撓。且土地囑咐巡卒,雖系巡卒自誤,也不至首受疫災,此事未能盡信。疫即大作,人鬼錯雜,每屆傍晚,人不敢行。商肆貿易,多得紙錢,京中方嘩擾未已,東南一帶,又迭來警報。
李自成已陷承天,張獻忠又占武昌,闖、獻僭號,自此為始,故另筆提出。小子惟有一枝禿筆,只好依次敘來。
自成連陷河南諸州縣,復走確山,向襄陽,並由汝寧擄得崇王由撌,令他沿路諭降。由撌系英宗第六子見澤六世孫,嗣封汝寧,自成把他執住,脅令投降。由靦似允非允,暫且敷衍度日。自成乃帶在軍間,轉趨荊、襄諸郡,迭陷荊州、襄陽,進逼承天。
承天系明代湖廣省會,仁宗、宣宗兩皇陵,卜築于此。巡撫宋一鶴,偕總兵錢中選,副使張鳳翥,知府王璣,鍾祥令蕭漢固守,相持數日。偏城中隱伏內奸,暗地裡開城納賊,賊眾一擁入城。宋一鶴下城巷戰,將士勸一鶴出走,一鶴不聽,揮刀擊殺賊數人,身中數創而死,總兵錢中選等亦戰歿。
惟蕭漢被執,幽禁寺中。自成素聞漢有賢聲,戒部眾休犯好官,並囑諸僧小心服侍,違令當屠。劇賊亦推重賢吏。漢自賊眾出寺,竟自經以殉。
自成改承天府為揚武州,自號順天倡義大元帥,稱羅汝才為代天撫民德威大將軍,遂率眾犯仁宗陵。守陵巡按李振聲迎降,欽天監博士楊永裕,叩謁自成馬前,且請發掘皇陵。天良何在?忽聞陵中暴響,聲震山谷,彷彿似地動神號一般,自成恰也驚慌,飭令守護,不得擅掘。明代令闢,無逾仁宗,應該靈爽式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