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瑞澂,字莘儒,滿洲正黃旗人,大學士琦善孫,將軍恭鏜子。以貢生官刑部筆帖式,遷主事,調升戶部員外郎。出為九江道,有治聲,移上海道。滬地交涉繁,瑞澂應付縝密,頗負持正名。尤顓意警政,建總局,廓分區,設學堂,練馬巡,中外交誦其能。光緒三十三年,授江西按察使,遷江蘇布政使。時江、浙梟匪蠢動,出沒滬、杭孔道,釀成巨案。侍郎沈家本建議辦清鄉,朝命瑞澂主蘇、松、太、杭、嘉、湖捕務,六屬文武受節度。瑞澂添募水師,購置兵輪,仿各國海軍制,編成聯隊。擒獲巨魁夏竹、林聲為,匪徒斂跡。
宣統改元,稱疾,乞解職,溫旨慰留。總督端方密薦其才,遷巡撫。既蒞事,澄吏治,肅軍紀,嚴警政,條具整飭本末以上,上嘉納,命署湖廣總督。逾歲,到官,旋實授。劾罷巡警道馮啟鈞、勸業道鄒履和。湘民饑變,復糾彈前祭酒王先謙、主事葉德輝、道員孔憲穀阻撓新政狀,中旨分別懲革,繇是威望益著。其時朝廷籌備立憲,瑞澂希風指,凡置警、興學、設諮議局、立審檢,一切皆治辦。名流如張謇輩鹹與交驩,而懿親載澤方用事,則又為其姻婭,聲勢駸駸出南北洋上。
三年七月,被命會辦川漢、粵漢鐵路。居無何,督辦端方上言鄂境鐵路收歸國有,詔嘉之。越月,武昌變起。先是黨人謀亂於武昌,瑞澂初聞報,憂懼失措,漫不為備,惟懸賞告密,得黨人名冊,多列軍人名,左右察知偽造,請銷毀以安眾心。瑞澂必欲按名捕之,獲三十二人,誅其三,輒以平亂聞。詔嘉其弭患初萌,定亂俄頃,命就擒獲諸人嚴鞫,並緝逃亡,於是軍心騷動,翌日遂變。瑞澂棄城走,詔革職,仍令權總督事,戴罪圖功,並令陸軍大臣廕昌督師往討,薩鎮冰率兵艦、程允和率水師援之,而瑞澂已乘兵艦由漢口而蕪湖而九江,且至上海矣。
黨軍推陸軍第二十一混成協統領官黎元洪稱都督,置軍政府。既占武昌,復取漢陽,據漢口,乃起袁世凱為湖廣總督,督辦剿撫,節制長江水陸各軍,副都統王士珍副之。召廕昌還,命軍諮使馮國璋總統第一軍,江北提督段祺瑞總統第二軍,俱受世凱節制。國璋與黨軍戰於灄口,水陸夾擊,復漢口,連克漢陽,指日下武昌,而世凱授總理內閣大臣,遽令停攻。復起魏光燾督湖廣,士珍暫權,段芝貴護,又命祺瑞攝之。時瑞澂已久遁上海,始以失守武昌,潛逃出省,偷生喪恥,詔逮京,下法部治罪,而瑞澂不顧也。瑞澂居上海四年,病卒。
論曰:辛亥革命,亂機久伏,特以鐵路國有為發端耳。宣懷實創斯議,遂為首惡。鄂變猝起,瑞澂遽棄城走,當國優柔,不能明正以法。各省督撫遂先後皆不顧,走者走,變者變,大勢乃不可問矣。嗚呼!如瑞澂者,謚以罪首,尚何辭哉? 列傳二百五十九
陸潤庠 世續 伊克坦 梁鼎芬 徐坊 勞乃宣 沈曾植
陸潤庠,字鳳石,江蘇元和人。父懋修,精醫,見藝術傳。潤庠,同治十三年一甲一名進士,授修撰。光緒初,屢典試事,湖南、陝西皆再至。入直南書房,洊擢侍讀。出督山東學政。父憂服闋,再遷祭酒,典試江西。以母疾乞養歸。二十四年,起補祭酒,擢內閣學士,署工部侍郎。兩宮西巡,奔赴行在,授禮部侍郎,充經筵講官。擢左都禦史,管理醫局,典順天鄉試,充會試副總裁,署工部尚書。
三十二年,充釐訂官制大臣。已而工部裁省,以尚書兼領順天府尹事。明年,授吏部尚書、參預政務大臣,謂:「捐例開,仕途雜,膺民社者或不通曉文義,因訂道府以下考試章程,試不及格者停其分發,設仕學館教習之。」潤庠為陸贄後,嘗奏進文集,參以時事,大意謂:「成規未可墨守,而新法亦須斟酌行之。若不研求國內歷史,以為變通,必至窒礙難行,且有變本加厲之害。」
宣統元年,協辦大學士,由體仁閣轉東閣大學士,充弼德院院長。皇帝典學,充毓慶宮授讀,兼顧問大臣。疏陳:「曲阜篤生聖人之地,今新建曲阜學堂,必須闡明經術,提倡正學。若雜聘外人,異言異服,喧賓奪主,將來聖教澌滅,亦朝廷之憂。」又陳:「釐訂官制,宜保存台諫一職。說者謂既有國會,不須復有言官。豈知議員職在立法,言官職在擊邪。議院開會,不過三月,台諫則隨時可以陳言。行政裁判,系定斷於事後,言官則舉發於事前。朝廷欲開通耳目,則諫院不可裁;諸臣欲鞏固君權,則亦不可言裁。即使他時國會成立,亦宜使該院獨立,勿為邪說所淆。」又言:「遊學諸生,於實業等事學成而歸者,寥寥可數,而又用非所學。其最多者惟法政一科。法政各國歧異,悉就其本國人情風俗以為制。今諸生根柢未深,於前古聖賢經傳曾未誦習,道德風尚概未聞知,襲人皮毛,妄言改革;甚且包藏禍心,倡民權革命之說,判國家與君主為兩途,布其黨徒,潛為謀主。各部院大臣以為朝廷鋭意變法,非重用學生不足以稱上旨,遂乃邪說詖行,遍播中外,久之必致根本動搖,民生塗炭。」
又疏陳財用枯竭,請酌停新政,謂:「今日之害,先由於督撫無權,漸而至於朝廷無權。庫儲之困難,寇賊之充斥,猶其顯而易見者也。鎮兵之設也,所用皆未經歷練之學生,韜略則紙上空談,作用則徒取形式,甚至持不擊同胞之謬說。一旦有事,督撫非但不能調遣,甚且反戈相向,其不可用明矣。則莫如停辦鎮兵,仍取巡防隊而整理之。審判之立也,所授皆未曾聽訟之法官,黑白混淆,是非倒置。舊時諳練之老吏,督撫不得用之,散遣州縣捕役,以緝盜責之巡警。巡警無能也,且不過省會及通商口岸有巡警,豈能分佈鄉閭?將來必至遍地皆盜,人民無可控訴。則莫如停辦審判,仍以聽斷緝捕歸之州縣。諮議局之設也,所舉皆不諳掌故之議員,逞臆狂談,箝制當道,督撫莫能禁之。於是借籌款之名,魚肉鄉裡,竊自治之號,私樹黨援。上年資政院開議,竟至戟手漫罵,藐視朝廷。以辯給為通才,以橫議為輿論,蜩螗沸羹,莫可究詰。則莫如停辦國會,仍以言事責之諫院。學堂之設也,所聘皆未通經史之教員,其沿用教科書,僅足啟發顓蒙,廢五經而不讀,禍直等於秦焚。暑假、星期,毫無拘束,彼血氣未定者,豈不結黨為非?又膳學費百倍於前,致使貧寒聰穎之士流,進身無路。則莫如停辦中小學堂,仍用經策取士。凡此皆於財政有關,而禍不僅在財政,使不早為之所,必至權柄下移,大局不可收拾。」疏上,多不報。時建設立憲內閣,宰輔擁虛名而已。
武昌兵變,官軍既克漢陽,武昌旦夕下。而新內閣又成立,總理大臣袁世凱議修和息戰禍,取隆裕太後懿旨,頒示天下,改建國體,於是遜位詔下矣。潤庠以老瞶辭授讀差,奉懿旨仍照料毓慶宮,給月俸如故,授太保。越二年,病卒,年七十五,贈太傅,謚文端。
潤庠性和易,接物無崖岸,雖貴,服用如為諸生時。遇變憂鬱,內結於胸而外不露。及病篤,竟日危坐,瞑目不言,亦不食,數日而逝。
世續,字伯軒,索勒豁金氏,隷內務府滿洲正黃旗。光緒元年舉人,以議敘主事歷內務府郎中,擢武備院卿,授內閣學士。二十二年,為總管內務府大臣,兼工部侍郎。二十六年,各國聯軍入京,兩宮西狩,適遭父喪,命留京辦事。即日縗墨詣聯軍請保護宮廷,日為宮中備飲饌,並保壇廟。晉理籓院尚書,調禮部。兩宮迴鑾,賞黃馬褂,轉吏部,兼都統。內務府三旗甲米向歸吏胥代領折價,名曰「米折」,所得甚微。世續商之倉場,飭旗丁自領,眾感實惠。纂呈四書圖說,特旨褒嘉。三十年,以吏部尚書協辦大學士,尋授體仁閣大學士。三十二年,命為軍機大臣。歷轉文華殿大學士,充憲政編查館參預政務大臣。念八旗生計日艱,奏設工藝廠,俾習工藝贍身家。德宗崩,議繼體,世續獨言國事艱危,宜立長君,不能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