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彼此會敘,談及楊繼盛事,也與懋卿同一見解。世蕃即匆匆告別,即將兩人所說,還報嚴嵩。嚴嵩道:「既然眾論一致,我也顧不得什麼了。」一個兒子,兩個私人,便好算作公論嗎?自是決定主意,要殺繼盛。
可巧倭寇猖獗,趙文華出視海防,與兵部侍郎張經等,互有齟齬,文華妒功忌能,搆陷經等,嚴嵩任意牽扯,將繼盛一併列入,可憐這赤膽忠心的楊老先生,竟不免就義市曹。曾記繼盛有一遺詩云:
浩氣還太虛,丹心照千古;平生未報恩,留作忠魂補。
繼盛妻張氏,聞夫將被刑,獨上疏營救,願代夫死。繼盛盡忠,張氏盡義。正是:
巾幗鬚眉同一傳,忠臣義婦共千秋。
張氏一疏,不可不錄,待小子下回續述。
第六十四回 卻外寇奸黨冒功 媚乾娘義兒邀寵
卻說楊繼盛妻張氏,本是個知書達禮的賢婦,前此知劾嵩無益,勸阻繼盛,嗣因繼盛不從,竟致待罪詔獄。世宗本不欲加戮,因被嚴嵩搆陷,附入張經案內,遂將他一同處決,急得張氏痛切異常,誓代夫死,遂草疏上奏道:
臣夫諫阻馬市,預伐仇鸞,曾蒙聖上薄謫,旋因鸞敗,首賜湔雪,一歲四遷,臣夫銜恩圖報,誤聞市井之語,尚狃書生之見,妄有陳說,荷上不即加戮,俾從吏議,杖後入獄,割肉二斤,斷筋二條,日夜籠箍,備諸苦楚,兩經奏讞,並沐寬恩,今忽闌入張經疏尾,奉旨處決,臣仰惟聖德,昆蟲草木,皆欲得所,豈惜一回宸顧,下逮覆盆?倘以罪重,必不可赦,願即斬臣妾首,以代夫誅。夫生一日,必能執戈矛,禦魑魅,為疆場效命之鬼,以報陛下。與沈束妻張氏一疏,前後相應,但沈束尚得全生,楊繼盛竟致畢命,是亦有幸有不幸耳。
原來繼盛入獄,有人送與蚺蛇膽一具,說是可解血毒。繼盛卻謝道:「椒山自有肝膽,無須此物。」椒山即繼盛別號。嗣經數次杖笞,體無完膚,兩股上碎肉片片,累墜不堪,而且筋膜被損,愈牽愈痛。
繼盛咬住牙根,竟用了手爪,將腐肉挖去,又把飯盌磕碎,拾了磁片,割斷股筋二條。痛哉痛哉,我不忍聞。所以張氏疏中,列入此語,冀動天聽。可奈婦人不便伏闕,只好倩人代呈,那萬惡死凶的嚴嵩,怎肯輕輕放過,令這奏疏呈入?張氏一片苦心,仍然白用,結果是法場流血,燕市沈冤。
但兵部侍郎張經等,如何被趙文華搆陷,說來話長,待小子從頭至尾,略述一遍。
中國沿海一帶,向有倭寇出沒。從前明太祖時,曾設防倭衛所,控遏海濱,及成祖年間,屢破倭兵,倭寇少戢。日本將軍足利義滿,遣使入貢,受封為日本國王,足利氏遂與中國交通,並代為誅逋海寇,只準商民入市,不准擄掠,因此沿海一帶,尚稱平安。到了世宗即位,有寧波鄞縣人宋素卿,罹罪遠颺,往投日本,適值義滿去世,義植嗣位,闇弱不能制盜,盜眾遂與素卿聯絡,借入貢為名,大掠寧波沿海諸郡邑。
虧得巡按御史歐珠,及鎮守太監梁瑤,誘執素卿,下獄論死,總算除了一個漢奸。誰知除了一個,反引出了好幾個?甚麼汪五峰,甚麼徐碧溪,甚麼毛海峰,甚麼彭老生,統是中國人民,逸據海島,勾結倭兵,劫掠沿海。歷代都有虎倀,無怪外人誚我謂無愛國心。巡按浙江御史,已改任陳九德,當即拜本入京,請置沿海重臣,治兵捕討。
世宗乃以朱絝為右都御史,巡撫浙江,兼攝福州興化、泉漳諸州事。絝蒞任後,下令禁海,日夕練兵甲,嚴糾察,破毀舶盜淵藪,擒斬寇諜數百人,不料反中時忌,被御史周亮等,劾他措置乖方,專殺啟釁。朝旨竟奪絝官職,還要把他審問起來,絝忿恚自殺。忠臣結果,往往如是。
遂將巡撫御史的官職,懸擱不設。直至嘉靖三十一年,安徽人汪直,亡命海上,為寇舶巨魁,又有徐海、陳東、麻葉等,與汪直通同聯絡,直尤狡悍,縱橫無敵,連海外的倭寇,都是望風畏服,願受指揮。直遂登岸犯台州,破黃岩,擾及象山、定海諸處,浙東騷動。於是廷臣會議,復設巡視重臣,命王忬巡撫浙江,提督沿海軍務。
忬方巡撫山東,既奉朝旨,即日至浙,察知參將俞大猷、湯克寬,材勇可任,招為心膂,一面召募士卒,激厲將校,夜遣俞、湯二將,率兵剿襲。汪直正結砦普陀山,踞島自固。俞大猷帶領鋭卒,乘風先發,湯克寬為後應,徑趨賊寨,四面放起火來。汪直等猝不及防,慌忙逃走,官軍追擊過去,斬首百五十級,生擒百餘人,焚死溺死的,無從查核。
直遁至閩海,又被都指揮尹鳳,迎頭痛擊,殺得他七零八落,狼狽遁去。浙江經此一戰,人心少定。哪知汪直刁狡得很,復去勾引諸倭,大舉入寇,連艦數百,蔽海而至,浙東西同時告警,忬遣湯克寬防東,俞大猷防西,兩將如砥柱一般,捍衛中流,憑你汪直如何勇悍,也不能越雷池一步。直變計北犯,轉寇蘇、松,兩郡素來饒沃,又無守備,被寇盜乘虛襲入,任情劫奪。
還有賊目蕭顯,暴戾異常,率着勁倭數十人,屠上海、南匯、川沙,直逼松江城。餘眾圍嘉定、太倉,所過殘掠,慘不忍聞。敢問江南大吏,做甚麼事?王忬急遣都指揮盧鏜,倍道掩擊,突入蕭顯營內。蕭顯措手不及,頓被殺死,賊眾大亂,由盧鏜麾兵截殺,砍去了無數頭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