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侍郎李孜省,太監梁芳,外戚萬喜,萬貴妃弟。及私黨鄧常恩、趙玉芝等,俱謫戍有差。並罷傳奉官二千餘人,奪僧道封號千餘人,宮廷一清,乃大赦天下,隨立妃張氏為皇后。魚台丞徐頊,疏請上母妃尊謚,並追究薨逝原因,孝宗飭群臣會議,或言宜逮萬氏親族究治。
萬安已擢為大學士,聞著廷議,惶急的了不得,忙對群僚道:「我、我久與萬氏不通往來。」群僚皆相顧竊笑。有何可笑?恐大眾多是如此。幸孝宗天性仁厚,恐傷先帝遺意,盡置不問,萬安才得無事,方在欣慰,不意過了數日,太監懷恩到閣,手持一小木篋,付與萬安道:「皇上有旨,這豈是大臣所為?」萬安尚莫名其妙,發篋後見有小書一本,末尾署着臣安進三字,系是從前親筆所寫,才憶當日隱情,不禁愧汗浹背,俯伏地上。
庶吉士鄒智,御史姜洪、文貴等,正在閣中,窺見書中所列,俱系房中術,遂哄堂散去。懷恩亦回宮復旨,萬安仰首起來,見閣中已無一人,慌忙起身趨歸。越二日宣安入朝,令懷恩朗誦彈章,起首署名,就是庶吉士鄒智等人,讀至後來,都開列萬安罪狀。安尚磕頭哀求,毫無去志。
恩讀畢,走近萬安身前,摘去牙牌,大聲道:「速去速去,免得加罪!」安始惶遽歸第,乞休而去。實是便宜。
孝宗嘗悲念生母,遣使至賀縣訪求外家,終不可得。其後禮臣上言,請仿太祖封徐王故事,擬定母后父母封號,且立祠桂林,春秋致祭。一面追諡生母紀氏為孝穆太后,有旨允准,並答覆禮部道:
孝穆太后,早棄朕躬,每一思念,惄焉如割。初謂宗親尚可旁求,寧受百欺,冀獲一是,卿等謂歲久無從物色,請加封立廟,以慰聖母之靈。皇祖既有故事,朕心雖不忍,又奚敢違?可封太后父為慶元伯,母為伯夫人,立廟桂林府,飭有司歲時致祭,毋得少懈,以副朕報本追源之至意!
大學士尹直,奉旨撰冊文,有云:「睹漢家堯母之稱,增宋室仁宗之慟。」孝宗記在心中,每當聽政餘暇,迴環誦此二語,往往欷歔泣下。又因憲宗廢後吳氏,保抱維謹,具有鞠育深恩,一切服膳,概如太后禮,這也可謂孝思維則了。允宜褒揚。
且說憲宗末年,所用非人,當時有紙糊三閣老,泥塑六尚書的謡傳。三閣老指萬安、劉翊、劉吉,六尚書指尹禕、殷謙、周洪謨、張鵬、張鎣、劉昭,這九人旋進旋退,毫無建白,所以有此時評。及孝宗即位,勵精圖治,黜佞任賢,起用前南京兵部尚書王恕,為吏部尚書;進禮部侍郎徐溥,為禮部尚書,兼文淵閣大學士;擢編修劉健為禮部侍郎,兼翰林學士,入閣辦事;召南京刑部尚書何喬新,為刑部尚書;南京兵部尚書馬文升,為左都御史;禮部侍郎邱濬,進大學衍議補一書,得賚金幣,下詔刊行,尋升為禮部尚書;令徐溥專理閣務;逮梁芳、李孜省下獄,孜省瘐死,梁芳充戍,流鄧常恩、趙玉芝等至極邊,誅妖僧繼曉,所有紙糊泥塑的閣老尚書,淘汰殆盡。
惟劉吉尚存,右庶子張昇,上疏劾吉,說他口蜜腹劍似李林甫,牢籠言路如賈似道,應即予罷斥等語,未見俞允。庶吉士鄒智,進士李文祥,監察御史湯鼐,又交章彈劾,鼐尤抗直,疏中所陳,不止劉吉一人,連王恕、馬文升等所為,亦具有微詞。廷僚未免忌鼐,吉更銜恨刺骨,御史魏璋,系吉私人,密受吉命,日伺鼐短。適壽州知州劉槩,饋鼐白金,並遺以書云:「夢一人牽牛陷澤中,得君手提牛角,引牛出澤。
人牽牛,適象國姓朱字,大約是國勢將傾,賴君輓救,因有此兆。」鼐得書甚喜,宣示友人。沾沾自足,適以取禍。璋聞風得間,遂劾鼐妖言誹謗,致逮入獄。
槩亦連帶被系。劉吉且誣鼐私立朋黨,與鄒智、李文祥等,統是一鼻孔出氣,於是智與文祥亦坐罪。御史陳景隆等,與璋為莫逆交,希附吉意,奏請一體加刑,幸刑部尚書何喬新,及侍郎彭韶,堅持不可,王恕亦上疏申救。不念被劾之嫌,王恕不愧恕字。
乃將鼐、槩戍邊,鄒智、李文祥貶官,魏璋反得擢為大理寺丞。惟劉吉以鼐等獲生,都是何喬新主持,恨恨不已。會喬新外家與鄉人爭訟,遂暗唆御史鄒魯,劾奏喬新受賄曲庇。喬新知系劉吉挾嫌,拜疏乞歸,既而窮治無驗,鄒魯停俸,喬新竟致仕不起,刑部尚書一職,即由彭韶代任。
吉復傾排異己,奏貶御史姜洪、姜綰,誣陷南京給事中方向等,中外側目,呼他為劉棉花,因他屢彈屢起的緣故。
只是日中則昃,月盈必虧,從古無不衰的顯宦,亦無不敗的佞臣,可作達官棒喝。劉吉造言生事,免不得為孝宗所聞。漸漸的減損恩寵,吉尚戀棧不休。孝宗後張氏,系都督同知張巒女,冊妃後,伉儷甚歡。
及張氏進妃為後,父巒得封壽寧伯,巒卒,加贈昌國公,子鶴齡襲封侯爵,還有鶴齡弟延齡,未曾晉爵,孝宗亦擬加封,命吉撰誥券,吉請盡封周、王二太后家子弟,方可挨及後族。此語恰似有理。孝宗不懌,竟遣中宦至吉家,勒令致仕,吉乃謝病告歸。既而王恕、彭韶等,多為貴戚近臣所嫉,先後引去。
邱濬病歿,禮部侍郎李東陽,及少詹事謝遷,相繼入閣。遷頗守法奉公,東陽第以文學著名,不及王恕、彭韶諸人的忠直,所以諫疏漸稀。
其時海內乂然,承平無事,貴州都勻苗,稍稍作亂,由巡撫鄧廷讚討平。北方小王子,及脫羅干子火篩,雖偶為邊患,又經甘肅總兵官劉寧,戰守有方,斂眾退去。邊事用略筆敘過。孝宗政體清閒,自然逐漸怠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