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浪與內使王瑤,甚是親昵,竟將賜物轉贈。賜物安可贈人?阮浪太屬莽浪。王瑤年齡尚輕,並無閲歷,得了綉袋寶刀,欣然佩帶身邊,不意為錦衣指揮盧忠所見,隱為詫異,即邀瑤至家,設酒與飲,閒談甚歡,漸漸問及寶刀綉袋。瑤和盤說出,盧忠索閲一番,不由的計上心來,便假意慇勤,且命妻出為勸酒。
瑤不便郤情,並見他妻頗貌美,益覺目眩神痴,酒不醉人人自醉,色不迷人人自迷,不消多時,已將他灌得爛醉,東斜西倒,一步也走不得。忠令人扶瑤起座,就客廳睡下,輕輕的解了金刀綉袋,星夜打點公文,並呈入刀袋等物,具說阮浪受上皇命,以袋刀結瑤,意圖復闢,瑤自醉中說出,因此飛章上告。景帝震怒,立降嚴旨,將阮浪、王瑤二人,逮系詔獄,令法司窮究。刑訊了好幾回,浪、瑤不肯誣供,只把實情上訴。
瑤此時酒已醒了。盧忠聞着,未免後悔,暗想他二人如此抗直,倘或反坐起來,還當了得,不如往詢卜筮,預占吉凶。患得患失,自是小人情態。遂屏去侍從,獨行至卜者仝寅家。
全寅少瞽,性聰敏,學占驗術,所言多奇中。及與盧忠代卜,得了一個天澤履卦,忠尚未表明實情,寅不禁搖首道:「易言:『履虎尾,咥人凶,』不咥人猶可,咥人則凶。」這一語說出,嚇得盧忠面如土色,勉強答道:「汝試依卦占斷,不必隱諱。」寅復道:「上天下澤為之履,天澤不分,凶象立見。
敢問所為何事?請即示明。」忠見他語語中肯,彷彿似仙人一般,只好說明大略。寅笑道:「無怪卦象甚凶,試思今上與上皇,前為君臣,今為兄弟,天澤素定,豈可紊亂?汝乃欲他叛君背兄,是明明所謂咥人了。此大凶兆,一死且不足贖罪。」大義微言,非江湖賣卜者比。忠聞言大懼,忙求寅替他禳解。寅答道:「獲罪于天,禳解何益?」忠再三哀懇,寅方道:「履道坦坦,幽人貞吉,君能作幽人麼?」忠顫慄道:「我為原訴,何從隱避?」寅想了一會,悄悄與忠附耳,說了幾句,忠才拜謝而去。不數日,忽傳盧忠病狂,在市上行走,滿口胡言,歌哭無常,於是中官王誠,及學士商輅,入白景帝道:「盧忠病風不足信,望陛下休聽妄言,致傷大倫!」景帝意始少釋,並逮盧忠下獄。
未幾又釋出,謫戍廣西,令他帶罪立功。仍是有意回護。阮浪久錮,王瑤磔死,只他最是晦氣,然亦可為好酒耽色者戒。一場大案,總算化作冰消了。
是年冬月,乜先復遣使至京,賀來年正旦,且貢名馬。尚書王直,請遣使答報,有詔飭兵部議決。于謙道:「去年乜先使來,臣聞他弒主為逆,嘗請發兵討罪,未邀俞允,今反欲遣使答報麼?」原來景泰二年,乜先曾弒主脫脫不花,于謙請討逆復仇,景帝不從,至是乃復阻遣使,竟得罷議。惟脫脫不花被弒情由,亦須補敘明白。
先是脫脫不花娶乜先姊,生了一子,乜先欲立以為嗣,脫脫不花未允,且與乜先夙有違言。乜先遂攻脫脫不花,脫脫不花敗走,經乜先追擊,殺死脫脫不花,把他妻孥收沒,自稱監國。至景泰四年,且僭立為汗,復遣使致書,稱大元田盛可汗。田盛二字的音義,與天聖相似,末署添元元年。
景帝答書,亦稱他為瓦剌汗。景帝不從于謙之請,且稱他為汗,亦是投鼠忌器之意。乜先遂日漸驕恣,且據有脫脫不花的妃妾,左抱右擁,朝歡暮樂,害得朝政不理,部眾分解。蛾眉誤國,中外一轍。
阿拉知院求為太師,乜先不許,且將阿拉二子,盡行殺斃。阿拉大怒,糾眾攻乜先,乜先沈湎酒色,毫不設備,竟被阿拉拿住,數他三罪道:「漢兒血在汝身,脫脫不花汗血在汝身,烏梁海血亦在汝身。天道好還,今日汝當死。」乜先無詞可答,竟被阿拉一刀,揮作兩段。
阿拉欲繼立為汗,忽被韃靼部目孛來殺入,戰敗身死。孛來奪乜先母妻,並玉璽一方,訪得脫脫不花子麻兒可兒,仍擁立為韃靼汗,號稱小王子。自是瓦剌驟衰,韃靼復熾,事見後文,姑且慢表。此段是承前啟後文字。
且說皇子見濟,立為東官,僅閲一年有餘,忽得奇疾,竟致不起。可謂沒福。景帝悲慟得很,命葬西山,謚為懷獻。禮部郎中章綸,及御史鍾同,以東宮已歿,並無弟兄,不如仍立沂王,藉定人心。
湊巧兩人入朝,途中相遇,彼此談至沂王,甚至泣下,遂約定先後上疏,同為前茅,綸為後勁。退朝後,同即抗疏上陳,略云:
父有天下,固當傳之於子。乃者太子薨逝,足知天命有在。今皇儲未建,國本猶虛,臣竊以為上皇之子,即陛下之子,沂王天資厚重,足令宗社有托,伏望擴天地之量,敦友于之仁,擇日具儀,復還儲位,實祖宗無疆之休。臣無任待命之至!
疏入後,景帝心殊不悅,勉強發交禮部,令他議奏。禮部尚書胡等,窺上意旨,料知原奏難行,只把緩議二字,搪塞了事。那時章綸依着原約,因月朔日食,進呈修德弭災十四事,差不多有數千言,內有悖孝悌一條云:
孝悌者百行之本,願陛下退朝後,朝謁兩宮皇太后,修問安視膳之儀。上皇君臨天下,十有四年,是天下之父也。
陛下親受冊封,是上皇之臣也。上皇傳位陛下,是以天下讓也。陛下奉為太上皇,是天下之至尊也。陛下宜率群臣,于每月朔望,及歲時節旦,朝見于延安門,以盡尊崇之道,而又復太后于中宮,以正天下之母儀,復皇儲于東宮,以定天下之大本,則孝弟悉敦,和親康樂,治天下不難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