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士奇道:「太宗皇帝惟三子,今上惟兩叔父,罪無可赦,法應嚴懲,情有可原,還宜曲宥。若一律芟除,皇祖有靈,豈不深恫?」榮厲聲道:「此系國家大事,豈你一人所得沮麼?」楊榮名為賢臣,胡亦執拗成性。士奇道:「高煦受擒,趙王必不敢反,何苦要皇上自戕骨肉,士奇不敢草詔。」時楊溥在側,與士奇意合,遂從容說道:「且入諫皇上,再作計議。」榮聞溥言,艴然徑去,即往見宣宗。溥與士奇,接踵而入,司閽只放入楊榮,不令二人入內。二人正徬徨間,適蹇義、夏元吉,奉召前來,士奇即浼令入諫。蹇義道:「上意已定,恐難中阻。」士奇道:「王道首重懿親,如可保全,總宜調護為是。還望二公善為輓回!」蹇義頷首而入,即以士奇言轉陳帝前。宣宗乃返入京師,不復言彰德事。既而廷臣猶有煩言,或請削趙王護衛,或請拘趙王入京,宣宗沈吟未決,復召士奇入問道:「朝右多議及趙王,究應如何處置?」士奇道:「今日宗室中,惟趙王最親,陛下當曲予保全,毋惑群議!」宣宗道:「朕今日只有一叔,怎得不愛?但欲為保全,須有良法。
朕意擬將群臣劾章,封示趙王,令他自處,卿意以為何如?」士奇道:「得一璽書,更為周到。」宣宗便命士奇起草,親自閲過,蓋好御印,即令駙馬都尉廣平侯袁容,與左都御史劉觀,同赴彰德,示以璽書,並廷臣劾章。趙王喜且泣道:「我得更生了。」遂優待袁容、劉觀,並上表謝恩,願獻護衛。
自是群議始息。宣宗乃重用士奇,薄待陳山,且歲賜趙王,概如常例。趙王得以令終,于宣德六年去世,幸全首領。這且休表。
且說榮昌伯陳智,與都指揮方政,協守交趾,因黎利叛服無常,奉命往討,續前回。至茶龍州,兩人意見未洽,反為黎利所乘,吃了敗仗。那時宣化賊周臧,太原賊黃菴,芙留賊潘可利,雲南寧遠州紅衣賊長擎,俱蜂起作亂,遙應黎利。宣宗聞警,諭責智、政,削奪官爵,令在軍中效力贖罪。
特簡成山侯王通,佩征夷大將軍印,充交趾總兵官,都督馬瑛為參將,率師南征。仍命尚書陳洽,參贊軍務。通與瑛先後南下,瑛至清威,適黎利弟黎善,陷廣威州,分軍四擾,與瑛軍相遇。被瑛軍兜頭痛擊,紛紛敗去,瑛方紮營休息。
王通亦引兵到來,兩下合軍,進屯寧橋。通欲乘勝進擊,尚書陳洽道:「前面地勢險惡,宜慎重進行,不如擇險駐師,覘賊虛實,再定行止。」通叱道:「兵貴神速,何得遲疑?」洽不便再諫。通即麾兵渡河。
適遇天雨,道路泥濘,人馬不能成列,霎時間伏兵驟起,縱橫衝蕩,通受創即走,全師大潰。陳洽憤起,怒兵突陣,身中數創,顛墜馬下;左右掖起,願與俱還,洽勃然道:「我身為大臣,見危致命,正在今日,難道可偷生苟免麼?」足愧王通。隨即揮刀復入,斫死賊兵數人,自知力竭,刎頸而死。通敗回交州,尚得自言神速麼?黎利即自率精兵,入犯東關。
通聞報大懼,陰遣人與利議和,願為利乞封,且割清化以南地,俾利管轄。利陽為受款,限日受地,通遂不待朝命,擅檄清化等州,令官吏軍民,盡還東關,即以土地讓與黎利。知州羅通,擲檄痛詆道:「名為統帥,擅敢賣城,看他如何覆命?我只知守土,不知有他。」遂攖城拒守,黎利往攻不能下。
先是都督蔡福守義安,為黎利所圍,未戰即降,至是黎利令招致羅通。通見福至城下,厲聲呵責,說他不忠不義。福羞慚滿面,低頭馳去。利知清化難下,移兵攻鎮城平州。
知州何忠懷,潛行出城,擬至交州乞援,中途為賊所執,押送黎利。利酌酒與飲道:「何知州的大名,我仰慕久了。能從我,不患不富貴。」忠懷大詈道:「賊奴!我乃天朝臣,豈食汝狗彘食?」當下奪盃在手,擲中利面,流血盈頤。
利大怒,遂將忠懷殺害,一面麾眾寇交州。王通出兵與戰,竟得勝仗,斬獲偽官以下萬餘人,利惶懼遁去。諸將請王通追擊,通又憚不敢發。一年怕蛇咬,三年爛稻索。
利得整軍復出,圍攻昌江。都指揮李任、顧福,日夜拒戰。至九閲月,糧盡援絶,竟被攻陷,任、福皆自刎畢命。中官馮智,北向再拜,與指揮劉順,知府劉子輔,投繯殉難。
馮智頗不愧忠臣。子輔有惠政,民素愛戴,子輔死後,閤家全節,吏民亦相率死難,無一降賊,全城為墟。闡揚忠節。
警報遙達京城,宣宗又命安遠侯柳升,統兵往援,保定伯梁銘為副,都督崔聚充參將,尚書李慶參贊軍務。且以黃福舊在交趾,深得民心,亦令隨軍同往,仍掌交趾布按二司。柳升會集諸軍,進至隘留關,黎利與王通,已有和議,聞升等南下,詭稱應立陳氏後裔,具書乞和。升得書,並未啟視。
只將原書奏聞,一面督軍入境,連破關隘數十,直達鎮夷關。梁銘、李慶皆因憊致病,惟升意氣自若,尚欲長驅直入。郎中史安,主事陳鏞,問李慶疾,且語慶道:「主帥已涉驕矜,擁兵輕進,倘遇敵伏,易致挫衄。寧橋覆轍,可為前鑒,還望公代為諫阻,寧可持重,不可躁率。」慶倚枕稱善,強自起床,走告柳升。升笑道:「我自從軍以來,大小經過百戰,難道怕這麼麼小丑麼?」輕敵甚矣。慶復言之再三,升含糊答應,令慶等留營養痾,自率百騎至倒馬坡,躍馬逾橋。後隊正擬隨上,橋樑猝斷,迫不及渡,但見對岸伏兵猝起,把升圍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