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頁
李藝杜伏威,陰憚唐威,先後入朝稱賀。高祖封藝為左翊衛大將軍,伏威為太子少保,兼行台尚書令,均暫留京師,伏威素與輔公祏友善,親若昆弟,軍中亦稱公祏為伯父,畏敬與伏威相等。唐封伏威為吳王,公祏亦得受封為舒國公,既而伏威令養子闞棱為左將軍,王雄誕為右將軍,推公祏為仆射,表面上是尊重公祏,暗中實奪他兵柄,令二養子監製左右。公祏知伏威意,也託言學道闢榖,藉端自晦。
以假應假,也是好看。及伏威入朝,留公祏守丹陽,令雄誕握兵為副,且密囑雄誕道:「我至長安,如不失職,毋令公祏為變。」雄誕允諾。哪知伏威一去,公祏即欲舉事,可巧雄誕有疾,遂詐為伏威書,囑代掌兵,一面遣私黨西門君儀,嗾使雄誕助己為逆。
雄誕聞兵權被奪,正疑伏威食言,及與君儀會談,才知公祏詐計。竟從床上躍起道:「天下方定,吳王又在京師,大唐所向無敵,奈何無端為逆,自求滅族呢?雄誕今若從公,不過誕生百日。大丈夫怎可偷生惜死,自陷不義?為語輔公,不敢從命。」君儀返報公祏,公祏即發兵至雄誕寓中,將他拿下,用帛勒死。
雄誕雖忠,可惜無才。公祏又詐稱伏威不得南還,貽書令起兵北向,遂大修鎧仗,厚積糧儲,居然自稱宋帝,遣部將徐紹宗侵海州,陳正通寇壽陽,用故人左遊仙為兵部尚書,兼越州總管,處置軍務。
唐廷聞報,即命趙郡王孝恭,率舟師趨江州,嶺南道大使李靖,率交廣泉桂步兵趨宣州,懷州總管黃君漢出譙亳,齊州總管李世積出淮泗,四路會齊,同討公祏.孝恭將發,與諸將宴集,命吏取水,忽變為血,諸將皆相顧失色。孝恭談笑自如,且語諸將道:「這是公祏授首的預兆,令人喜慰,何有他慮?」孝恭此言,頗有大將材。遂調集戰艦,即日起行。途次聞黃州總管周法明,為洪州總管張善安所殺,不禁失聲道:「善安也從賊麼?盜心未改,恰是可憂。」嗣復接到捷音,乃是安撫使李大亮,已誘執善安,送往長安,又喜語諸將道:「公祏已失去右臂,可保無虞了。」看官道張善安是何人?他本是個兗州賊帥,兗州平後,降唐為洪州總管,至公祏叛命,陰與聯絡,據住夏口。周法明出兵黃州,進屯荊口鎮,夜在戰艦中飲酒,善安恰令軍士扮作漁人,潛上周船,將法明刺死。李大亮聞法明被刺,即領兵往攻洪州,與善安隔水遙語,諭以禍福。
善安道:「善安初無反意,只為將士所誤,逼我至此,今若再降,恐終不免禍,奈何?」大亮道:「張總管既有降心,便與我同是一家了。」因單騎渡水,徑至善安軍前,與善安攜手共語,示無猜嫌。善安大喜,情願悔過投誠。大亮與約而歸,善安也率數十騎詣大亮營,大亮禁從騎入門,只引善安入談。
善安語畢欲辭,忽大亮背後,閃出武士數人,竟將善安拿住。從騎倉皇遁回,召集全營,來攻大亮。大亮令人示諭道:「我未嘗覊留張總管,張總管恐回營以後,將士或有異心,因自願留住,君等何故恨我?」絶妙好辭。善安部眾聽了此言,但痛罵張善安,說他賣眾媚人,遂陸續散去。
大亮即遣人押送善安,徑往長安去了。
孝恭聞報後,兼程疾進,連破公祏守兵,拔鵲頭鎮,復下樑山等三鎮,公祏遣部將馮慧亮陳當世等,領舟師三萬,屯守博望山,陳正通徐紹宗率步騎三萬,屯守青林山,再就梁山下面的江路,連接鐵鎖,阻住來船,並在兩岸築城結壘,屹成巨障。孝恭與李靖進次舒州,李世積引步卒逾淮,拔壽陽,次硤石,慧亮等堅壁不戰,孝恭遣奇兵斷他糧道,敵營遂慮乏食,夜出襲孝恭營,孝恭早已預備,也還他一碗閉門羹,敵無從逞技,只好引還。越日,孝恭集諸將議事,諸將皆前請道:「慧亮等擁兵據險,急切未易攻下,不若直指丹陽,搗他巢穴。丹陽一破,慧亮等不降何待?」孝恭頗欲依議,李靖獨出阻道:「公祏精兵,雖多在此地,但手下健卒,料尚不少,今博望諸柵,尚不能拔,公祏保據石頭,難道反容易攻取麼?若我軍進攻丹陽,旬日不下,慧亮等躡我後塵,腹背受敵,豈非危道?靖看慧亮正通,皆百戰餘賊,本意非不欲戰,但因公祏立計,令他持重,意欲老我師徒,乘懈來擊,我今先用羸卒誘他出來,然後驅精兵壓賊,一舉便可蕩平了。」說至此,正值伏威部將闞棱到來,孝恭即差人迎入。原來闞棱隨伏威入朝,受命為越州都督,伏威病歿京師,高祖令他撫綏部曲,及助討公祏,所以奉命南下,來見孝恭。孝恭大喜,當下命羸兵先攻賊壘,自勒精兵結陣,在後待着。果然正通等出兵來追,才經裡許,即遇孝恭大軍,那時明知中計,也只得挺身接仗,忽見唐軍中突出闞歔,免冑語敵眾道:「汝等不識我麼?敢與我戰。」敵眾多闞歔舊部,自然倒退,或且下拜。唐軍趁勢殺出,奮力向前,正通等尚想攔截,奈部眾已無鬥志,紛紛逃走,隨你正通如何驍悍,到此也敗退下去。孝恭與靖窮追數十里,斃敵無數。博望青林兩戍卒,統皆潰散。
李靖遂進薄丹陽,嚇得公祏膽顫心驚,無心固守,竟潛出後門,帶了家屬,及從騎數千人,飛風般的遁去了。正是:
詐力兩窮惟出走,興亡各判在須臾。
究竟公祏能否逃生,待至下回續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