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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早,鼓雜訊言:「蒯聵入朝。」滿朝文武無措,輒慌忙從東城門而走,群臣自相奔踐。子路時為孔悝之臣,聞孔悝被囚,即操戈殺人,高柴走出,遇子路曰:「門已閉矣!爾尚何往?」子路曰:「食其祿而避其難非仲由之所為!」遂殺奔蒯聵之後,石乞、孟厭上馬來敵。子路奮力以戰二將,石乞力乏敗走,子路追之,石乞躲過,挺槍一刺,則打斷子路之纓,孟厭又刺一槍,子路將死,乃曰:「君子死不免衣冠。」乃棄戈于地,結嬰而死。史臣有詩曰:孝行著聞出孔庭,涵濡洙泗聖恩深,休誇食祿無忘難,至死儒冠不絶纓。
石乞斬子路之首,懸于朝外,令群臣有不從者,依律治罪。
群臣奉蒯聵即位,是為昭公。當時,南子已死,出公外奔,聵亦不究前故,但令放孔悝復職,封惲良夫為下大夫,賜以鐵券三道,厚報孔姬,重待趙鞅,以良民五百家謝之。
卻說高柴逃難出城東,門卒拒之,高柴決意欲出。守卒曰:「大夫必欲急出,有一條僻路,可通城外,汝從此而出!」
高柴辭曰:「吾聞君子行不由徑,吾必不往。」守卒曰:「此有空隙之竇,暫且容身。」柴又辭曰:「吾聞君子正而不竇,吾必不隱。」正躊躇間,守卒開門,高柴遂出。
守卒曰:「大夫認得吾否?吾乃昔犯罪之徒,告理於大夫座下,大夫曾刖吾左足之人也!」高柴慘然曰:「吾既刖爾之足,正是報仇之日,胡叫我從徑而走,從竇而隱。」守卒曰:「大夫刖吾之足者,執公法也!焉敢咎而報怨乎?大夫速行矣!」高柴嗟嘆,直奔東魯,來見孔子。
當時,孔子告老不仕,著書於家。時有叔孫氏之仆名商鉏者,採樵于城西,見一大獸,身似麇,尾似牛也,商鉏以為怪物,傷折其足,棄于西郊,百姓觀者如市。孔子聞之亦往觀之,既曰:「此麟也!胡為乎來哉?」悲泣不勝,于貢從旁請曰:「夫子何傷麟也?」孔子曰:「麟乃王者之瑞獸也!必須明王在位,教化風行,然後麒麟始出,今值周室既衰,明王不作,天下諸侯篡弒暴亂,而麟反出,為人折足傷身,何出不逢時,而致自斃,此吾所以泣之也!」遂令弟子掩而埋之。後世史臣有詩云:唐虞世遠鳳麟疏,何事行行又出都,總是《春秋》褒貶筆,特因拭面泣麟扶。
孔子歸家,感獲麟之事,嘆當時之亂,遂取魯國史記,自隱公元年為始,作《春秋》一卷,定褒貶以戒後世臣子。
忽一日,有人自衛而歸者,報衛君蒯聵作亂,孔子謂眾弟子曰:「衛國有亂,柴也必逃而歸來,由也傷其死矣!」弟子問其故,孔子曰:「高柴知義,必不死非難:仲由昧義,必為孔悝死也!」道猶未了,高柴果然奔歸,師弟相見,且悲且喜。
孔子一日拽杖游于門外,因感而歌曰:「泰山其頽乎!良木其朽乎!哲人其萎乎!」歌罷,趨入中庭,正席危坐。子貢進曰:「泰山其頽,吾將安仰?良木朽,哲人萎,吾將安往也?夫子殆將病歟!」孔子曰:「賜也!明王不作,孰能宗予,吾將死!」遂病,七日而卒。時年七十三歲。時周敬王四十二年夏四月己丑也。
宋高宗禦製贊曰:
大哉宣聖,斯文在茲,帝王之式,古今之師。
志則春秋,道由忠恕,賢于堯舜,日月其譽。
維時載雍,戢此武功,肅昭盛儀,海宇章崇。
弟子散在列國者,咸哭奔其喪,葬于城北泗上,弟子皆服心喪三年而去。獨子貢廬于墓側,又守三年之墓而後去。
卻說趙鞅得衛五百戶之良民,不奉入晉室,自將此民充入晉陽,使尹鐸為晉陽大夫。鞅曰:「子必為我親愛百姓,堅固城郭,他日吾當以晉陽為趙氏基本也!」尹鐸再拜而往。荀寅謂范吉射曰:「我等皆為晉之大臣,而趙鞅得衛民戶,猶將充入晉陽,此必有吞併同列之意,今若不圖,他日牙爪已成,難為制奪!」吉射然其說。次日謀議吉射,設宴請鞅,埋伏甲兵而殺之。
范吉射之族弟皇夷者,素與吉射不和。是夕,聞知此謀,密報趙鞅。鞅大驚曰:「然則若何?」皇夷曰:「先發者制人,後舉者為人所制。明公豈不達此?」趙鞅即令良伯魯與次子無恤,各引精兵,星夜先攻荀、范二家,自率大兵繼後。
當時,荀寅從吉射在中軍同榻共臥,夜半二人昏睡正濃,家人急報趙氏兵至,二人慌忙驚起。時伯魯之兵喊聲大至,殺入中軍。荀寅與范吉射從後營奔出,無恤從後寨塞住去路,大喊一聲斬荀寅于地下,范吉射抽身奔走,被魯伯一劍斬為兩段。趙鞅即滅荀寅、吉射家口,入見晉出公。
出公曰:「范氏、荀氏皆先朝功臣,雖有罪惡,不可滅其家口。」趙鞅作色曰:「范、荀二氏,欺陵公室,又殘害生民,滅族尚且難保後患,何況滅其家口!」遂愕然下拜而出。
晉出公謂君臣曰:「趙鞅傲慢如此,他日必有吞滅晉室之患!」右軍都護趙稷,右司馬涉濱隨出公退朝,泣告曰:「明公謂趙鞅有吞晉室之心,以臣等觀之,韓、魏皆有此意,公欲誅之,必須密約齊、鄭之兵,打入絳州,四家可除。若城中用兵攻之,力不能勝,反招其禍!」公曰:「四卿知吾召齊、鄭,必先作亂。」趙稷曰:「明公密修借兵之書,臣與涉濱各帶一札,密投二國借兵,則四家不日除矣!」出公大悅,遂密修簡札。
次日,令趙稷、涉濱各帶一札,詐言出使。涉濱行至藍橋,遇趙鞅、韓虎、魏駒會宴而歸。鞅問曰:「大夫何往?”涉賓曰:「奉命出使!」趙鞅叱曰:“大夫此行,必有外通之事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