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伍參見莊王不納蘇從之諫,乃從旁進曰:「臣昔者奉使過曹,見一大鳥集於枯桑之上,荊棘圍繞其樹,而此鳥竟不飛不鳴,臣問牧夫為何鳥也?牧夫對臣曰:『此名痴鳥。』臣問:『何謂痴鳥?』牧夫曰:『此鳥集於枯桑,三年四圍,積棘漸長,將刺其身,而此鳥竟不飛不鳴,此非痴鳥而何?』」莊王悟曰:「此鳥三年不飛,飛則衝天;三年不鳴,鳴則驚人。大夫以痴鳥比寡人,以枳棘比國亂耳!」遂援佩刀,斬斷鐘鼓之懸,屏退楊、趙二姬,便理國事。潛淵讀史詩云:鐘鼓闐闐集美姬,莊王心志正昏迷,諫臣不激衝天鳥,楚國焉能霸晉齊。
莊王既納二臣之諫,絶鐘鼓之音,遠美人之色,謂二巨曰:「寡人失道,以致好樂耽色幾至亡國,今者感二子之諫,便加臣為正卿,同理國事。」蘇從辭曰:「臣才力卑微,不能練達治體,王若圖霸,必舉孫叔敖為政可也!」莊王大悅。遂令安車駟馬,聘得叔敖入朝。王問其何以治國?叔敖曰:「治國莫若報仇,吾楚東征西討,威震荊襄,自城濮一敗,喪師二十萬,國勢遂弱,不能復霸中原,今大王欲復先王霸業,整理朝綱,必須先伐鄭國,以報狼淵之仇,然後長驅入晉,中原唾手矣!」莊王從之,遂拜叔敖為令尹,范山、蘇從、伍參、鬥越椒等各加級,大發精兵伐鄭,早有人告知鄭穆公。
穆公令堅守城池,差人往晉求救。
是時,晉靈公自會諸侯,國中頗見太平,靈公遂肆其志,重斂民財,在後宮築九層之台,盡飾金珠寶翠,三年不能成功,民亦多勞力而死者。右大夫荀仲山諫之,靈公大怒。下大夫屠岸賈進曰:「仲山妄談國政,遷辱當今,合該處死。」公遂令荀仲山詔言:「自今再諫者滅族!」於是,諸大夫側目相視,不敢強諫。
靈公又于桃園內築高台,與岸賈各執一弓,從台上彈丸射之,以打鳥為辭。詔使下民聚觀,百姓蟻聚,靈公與岸賈交相放彈,彈丸單打百姓之眼,以觀其避丸為樂。百姓被打傷者,號哭震天,靈公大笑。少頃,膳夫進熊蹯,靈公食之未熟,即令押出膳夫斬之!趙盾與士會在朝外,詢問其故?膳夫哀告其幕,趙盾止之,遂攜士會入見。
畢竟如何進諫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五十五回
晉靈公怒遇趙盾 晉楚軍黃河大戰
士會曰:「我行入諫,倘不見納,則子然後繼之!」盾悅。
士會即先入諫。時,靈公見士會親身入朝,知其進諫,佯為不知。士會進伏于溜,公曰:「下卿有何議論?」會曰:「臣非有他故,但願我主愛民理政,憂國去讒足矣!」靈公大慚曰:「此寡人之過,自今當從卿言而改之。」土會頓首曰:「人誰無過,能改為善,明公改過,實社稷生民之福也!」遂謝恩出朝。
士大夫各相慶賀。
次日,靈公復游桃園,打彈如故,趙盾聞知,慨然嘆曰:「吾為國家正卿,坐視君為無道,豈忠臣乎?」遂具表往桃園進諫,公覽其表曰:進諫臣趙盾,誠惶誠恐,稽首再拜上奏。臣聞先王尚德,故列上而表親親,末世角力,特效謀以呈勇。竊觀列國之中,我疆最強,諸侯之眾,吾晉獨盛。蓋論姓,則與周室同宗;談霸則與秦、齊並駕,故勛著王家。
桓公輔周而東遷,世主夏盟,文公敗楚于城濮,及至襄公接霸,光震先人,兵出崤山,擄孟明而成搖西土。甲屯箕邑,斬登雲以名動羌胡,赫赫彬彬,可謂善繼志而能強國者也。奈何列國未服,諸將先終。君幼嗣位,國勢奄奄。
秦、楚縱橫于外,不能拒敵。群臣妒忌于中,未得靖安。正主公憂勤惕厲之秋,宵旦戒懼之時,然而廢馳乾綱,崇台是務,戕賊民命,打彈是圖。只思金壁熒煌,以娛目下之歡,不知涂膏釁血,終釀未來之禍。
且萬民為國家根基,斬刈如同草芥。六諫乃朝廷股肱,誅戮譬若按蟻。此皆讒佞在旁,蠢惑聖明之聰;姦淫近側,醖釀晉邦之咎。是以臣悼國有累卵之危,不避斧鉞之戮,冒死而進。
伏望尚德崇仁,遠姦淫而理國政;立綱除紀,親近忠諒,以馭朝權;黜罷台榭,警戒遊玩。
外服秦、楚,中合諸侯,丕霸功,以紹先業;宏大猷,以振中興。則臣不勝激切屏營之至。
靈公覽表大怒,便欲殺之。先谷與屠岸賈密諫曰:「不可!趙盾為國之正卿,主公殺之,恐招訕謗,不如姑納其諫,令一力士刺之,庶幾不得誅大臣之過!”公然之,受盾諫,竟許以次日即改。趙盾出,靈公問:「誰可行刺者?」岸賈曰:「有一壯士,姓鉏名麑者,其人膽大驍雄,如使行刺,其事必成!」靈公大悅,遂召鉏麍,賜其酒食而往。麍挾匕首。
潛人盾家。時當五鼓,盾整衣冠,正欲趨朝.天色未明.坐而假寐,麑搶人庭前,正欲拔劍,見盾整衣端笏.坐寐待日.乃退而嘆曰:「趙宣孟不忘恭敬.民之主也。殺民之主為不忠,承君命而不能就,為不信,不忠不信.何顏立於天地間哉!」遂觸槐樹而亡。靈公知鉏麑行刺不成.憂懼事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