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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祖已略聞王全斌等行為,降旨促令全斌班師回汴,命中書問狀,盡得全斌等貪黷殺降諸狀。太祖念其平蜀之功,只降全斌為崇義節度留後,崔彥進為昭化節度留後,王仁贍為右衛將軍。仁贍對簿時,力詆諸將,以圖自免,惟推重曹彬一人,且對太祖道:「清廉慎畏,不負陛下所托,惟曹都監一人而已!」太祖查得曹彬行囊,只有圖書、衣服,余無它物,果與仁贍所言相符,遂優加賞賫,擢為宣徽南院使,並因劉光義持身醇謹,亦賞功進爵,分外優厚。
太祖以乾德年號與前蜀王衍相同,立意要改換年號,且因中宮久虛,擬立花蕊夫人為後,便與趙普密議。普言亡國之妃,不足母議天下,宜另擇淑女,以主宮政。太祖聽了,沉吟半晌道:「既是如此,宋貞妃為左衛上將軍宋偓之女,久處宮中,賢名素著,朕欲冊立為後,卿以為可否?」趙普道:「陛下聖鑒豈有謬誤。」太祖之意遂決,乃于乾德五年臘月,下詔改元開寶,並擬定開寶元年二月,冊立貞妃宋氏為皇后。
那宋皇后十分柔順,每值太歲退朝,必整衣候接,所有禦饌,必親自檢視,旁坐侍食。那花蕊夫人,自入宮中,本求寵冠妃嬪,很有立為皇后的希望,忽被宋貞妃奪取此席,倒也罷了,誰知她又言語不謹,致遭禍患。
你道花蕊夫人怎麼言語不謹,以致遭了禍患呢?原來每逢令節,遇著皇子德昭入宮朝參,花蕊夫人見德昭生得相貌堂堂,一表非俗。年紀雖輕,進退周旋很中禮節,只因自己未曾生有兒女,對於德昭,十分鍾愛,問寒詢暖,很覺慇勤。德昭是個無母之兒,見花蕊夫人慇勤看待,便也時常到花蕊夫人那裡,問候安好。杜太后臨歿之時,金櫃遺詔,命太祖傳位光義的一件事情,早已被花蕊夫人知道,心裡很有些替德昭不服,常常的在太祖面前說:「皇子德昭,很有出息,將來繼承大統,必是有道明君,陛下萬不可遵守遺詔,舍子立弟,使德昭終身抱屈。」哪知太祖孝念純篤,立意要遵守太后的遺詔,並不因為花蕊夫人之言,搖動龍心。但是太祖的心,雖沒動搖,花蕊夫人在太祖跟前所講的言語,早已被宮人竊聽了,傳播出去。韓惠妃、劉婉容等一班妃嬪,都與光義有交情的,聽得此事,便暗暗告知光義。光義不知花了多少精神,費了幾許錢財,才博得太后臨歿的幾句遺言,忽然聽說花蕊夫人在太祖面前,勸他傳位德昭,推翻金櫃的遺詔,如何不要痛恨入骨呢?便咬牙切齒的罵道:「這賤人不過是亡國的妃嬪,偶得皇上的寵幸,竟敢如此大膽干預國家大事起來,我若不把這賤人活活處死,也不顯我的手段。」從此光義深恨花蕊夫人,一心要將她治死。暗中串通了韓惠妃、劉婉容等人,在太祖的臨幸時候,迭進讒言。太祖雖然英明,但禁不住六宮的妃嬪通同一氣和花蕊夫人作對。日久月深,沒有一句好話傳入太祖耳內,況且宋貞妃新冊立為皇后,太祖覺得她事事賢淑,處處柔順,格外的敬重着宋後,自然不因不由,慢慢的把寵愛花蕊夫人的心,冷淡了點兒。
但是太祖對於花蕊夫人,雖然略覺冷淡,因為貪戀着她的花容月貌,並沒有厭棄之意,還常常的臨幸花蕊夫人宮內,不過比較從前,疏失一些罷了。光義聞得太祖仍舊戀着花蕊夫人的顏色,並沒厭棄的意思,心下愈加痛恨,誓必除去了她,方出心頭之氣。也是恰當有事,太祖忽然高起興來,帶了光義、光美和近禦的侍衛,往後苑射獵,偏偏又命花蕊夫人隨駕而去。原來花蕊夫人,非但才容絶世,並且精於騎射,在蜀中時,常常的隨着後主孟昶出外打獵。
太祖平日之間,無甚事情,便和花蕊夫人談論孟昶宮中的事情,以為笑樂。花蕊夫人要博太祖的歡心,並不避諱,將後主怎樣娛樂,怎樣荒淫,一一告訴太祖,便是隨着孟昶出獵的話,也曾對太祖說過。太祖遇事留心,既知花蕊夫人,善於騎射,便要試一試她的騎射究竟如何,所以今日高起興來,往苑中射獵,便命花蕊夫人伴駕而行,也不過乘着一時之興,使她獻一獻技藝的意思。哪裡知道,竟因此送了花蕊夫人的性命呢!
那花蕊夫人自入宋宮,好久沒有出外打獵,忽聞太祖命她隨往苑中,也覺高興得很。當下換了一身武裝,懸弓插箭,前來隨侍聖駕。太祖見花蕊夫人頭插雉尾,身穿盤金繡花軟甲,腳登綠牛皮挖雲頭的小蠻靴,尖損損,瘦蹙蹙的不滿三寸,腰間懸着一把寶雕弓,插着一壺狼牙雕翎箭,愈顯出柳眉鳳目,杏臉桃腮,令人見了不勝動情;太祖心中大喜!便也不乘禦輦,傳旨在禦廄中,牽出馬來,揀一匹金鞍珠勒的銀合馬,賜于花蕊夫人乘坐。太祖卻乘了從前出征時用的棗騮鐵腳追風馬;光義、光美也是全裝披掛,各人乘了自己的馬,帶領侍衛,在前引導。
一聲吆喝,向苑中而去。到了苑中,撤開圍場,飛禽走獸,驚駭潛遁,眾侍衛控弦走馬,往來馳驟,爭先恐後,勢如奔雷掣電一般,頃刻之間,已獲了不少的獐、鹿、雉、兔。花蕊夫人也夾雜其中,攬轡控送,嬌捷異常,並且箭無虛發,獲禽甚多。太祖看了,心中大喜道:「不料一個女子,竟有這樣勇敢,若非今日同來打圍,朕哪裡知道她有這樣的絶技呢?」眾侍衛見花蕊夫人騎射如此精妙,也都佩服,極口稱揚!惟有光義,深恨花蕊夫人,一心要乘着射獵的時候,暗中算計她,卻又無從下手,心中正在悶悶不樂。